第十一章 父死手足断(第2/5页)

时近正午,众人到了个小镇,镇中小饭馆生意清淡,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老板、伙计均忙得脚不沾地。酒菜才上桌,还没动筷,就听来路上一阵疾骤的马蹄声响,还有个嘶哑的声音喊:“少掌门、章堂主,是你们吗……你们在里面吗?”众人回头,见一匹黄膘健马,裹着一团黄尘,疾风般卷了过来。

马到饭馆前,不待勒停,已从鞍上滚下一个人来,踉踉跄跄,直往里冲:“少……少掌门,章堂主……不好了!”章有光皱眉,一步迎上去,抓住来人双臂,沉声道:“老何,莫慌,什么事?慢慢讲!”

章有光面容虽平静,心中却暗暗吃惊:来人名何承国,向来老成持重,是以分会每次若遇有要事,众人倾巢外出之时,均让他留守。十几年来,他经手的大事险情何止上百,还从未出过一点儿差错,何以今天却成了这么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只见他满头、满脸、满身都是厚厚的黄尘,汗出如浆,只为了赶路,竟是都来不及擦拭,把张脸弄得一片狼藉,而口中则像在拉风箱,大声喘息,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宁致远递过来一碗水,何承国接过碗一仰脖子,一碗水灌下去,定了定神,这才道:“少掌门、章堂主、晏四侠、晏五侠,晏老前辈和晏二侠出事了。”一听此言,晏荷影失声惊呼,堂中的二十多人面上尽皆变色。

宁致远急问:“出了什么事?晏老前辈和晏二侠现在哪里?”

何承国咽了口唾沫,方细说端详。今早众人走后不久,守洛阳城南门的把总廖四喜手下的一名兵丁登门,说奉廖头的令来找宁致远等人,有急事相告。何承国招呼了他,询问究竟。

那兵丁说,今天绝早,一队卫兵按例巡逻,在南门外二里的落羊凹,发现了一个汉子,快死了,全身上下全都是血,也全都是伤。卫兵把人抬了回来,廖四喜忙找了个郎中来救治。汉子醒过来后说了声他是四海会的,姓吉,有要命的事找会中的少掌或是晏四侠。话没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听到这儿,众人都吃了一惊:“小吉兄弟?受伤的是小吉兄弟?”

何承国叹了一声:“廖头见事情紧急,赶紧派人来通报。属下连忙和那个兵丁赶到南门。”说到这儿,连连摇头,悲愤难抑,“进门一看,才看第一眼,属下根本就认不出来那个人……那个人是小吉兄弟,甚至,就连那躺在床板上的,是不是一个人,属下都拿不准!小吉兄弟的一条左腿全没了,左臂也快和肩膀分开了。他的左脸,只有……只有小半拉还挂在额头上。眼珠子,”何承国一指自己左耳部,“吊……吊在了这儿。他身上,到处都是刀伤和剑伤。最惨的是,他的十根手指,全少了指尖的那一节!”

“是被人削掉的吗?”宁致远沉声问。何承国用力摇头:“不,是小吉兄弟……他,他一路从山上爬了回来,被那山石,硬生生地……磨没了。”晏荷影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跌坐椅中,而一干四海会弟子则又悲又怒。

晏云义颤声问:“后来呢?”

“后来?”何承国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属下当时一看小吉兄弟那情形,断断是不能救的了,可他拼着受那样的罪,吃那样的折磨,也要爬回来,定是有了不得的事要讲,况且,晏老前辈和晏二侠也不知在哪儿、情形如何,唯一的知情人,只有小吉兄弟了。属下当时顾不了许多,就用银针刺他的肩井、百会、大椎、神庭,又拿‘续断追命丹’十粒研碎了,给他灌下去。”

宁致远等人情知,他的这种作法不能救回小吉的性命,反会促其快死。但如此施为却能刺激小吉令其苏醒,在当时那种危急的情形下,这却是最好、最老到的选择了,若换作自己,也只能如此。

“何老伯,你没做错,小吉兄弟醒来后说了什么?”

“他说,晏老前辈和晏二侠中了歹人的暗算,让我们赶快去救人。”

晏云义急道:“中了什么暗算?他们人在哪儿?”何承国黯然摇头:“小吉兄弟的伤势太重,全身的血都差不多流干了,只说了这两句,他……他就……走了。属下倒还想再问一下详情,可无论用什么法子,小吉兄弟却都没法答应属下了。”

宁致远脸色铁青。何承国续道:“属下来追少掌门你们之前,已把所有的兄弟全数派出城去,一路往南,搜救晏老前辈和晏二侠。因这事来得太过突然,又特别危急,属下怕其他的人来说不清楚,是以亲自骑马来追,还好,总算追上了。”

晏云义简直连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了:“致远兄,渑池不去了,我们快赶回去吧!”一想及何承国描述的小吉死前的惨状,他根本不敢去想父兄现在的情形会是怎样。宁致远与他并肩向外疾走,吩咐道:“上马,立刻回去,快!”众人早都奔出了饭堂,纷纷上马。因晏荷影所乘的车跑不快,宁致远吩咐何承国护送她随后赶来。

付了一口未吃的酒菜钱,众人疾挥鞭,不过眨眼间,二十余骑人马已消失在来路的尽头。

晏荷影与何承国上了车,二人心急如焚。何承国将马鞭抽得又重又狠,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车上的每一块木板好像都要散了。饶是这样不要命地急赶,也直至近申时,才到了洛阳分会门口。车还没停,一骑飞迎上前,马上青年奉宁致远之命,让何承国直接赶往南门。

何承国一勒马头,拨转车子,直向南驰。才遥遥望见南门城楼,又一骑马迎上来:“何头,少掌门喊你们换辆车。”手指处,路边是一辆车轻马健的四乘马车。

晏荷影换乘上那辆车,何承国则骑上了一匹健马。车夫一边扬鞭催马,一边头也不回地告知二人:宁致远等人已往南里走了,让何承国们追上去。

车轮滚滚,奔行如风,山道崎岖难行,颠得晏荷影天旋地转,但她心如油煎,五内俱焚,那还顾得了这许多?只一叠连声地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出城二十七八里,路旁现出了几间草店,竹竿挑处,是个茶铺。

听到声响,几名四海会弟子从铺中奔出,迎上前来。等车停稳,一个黑瘦青年告知晏荷影、何承国,宁致远等人都上山去了。一指,道旁一座林深树密、幽暗静寂的乱石山。

何承国问:“小钟,晏老前辈和晏二侠在这山上?”小钟点头:“刚才铺里卖茶的老汉说,昨天下午,曾有辆打洛阳方向来的车在他这儿歇脚,车上三位客人的年纪、打扮、相貌都跟晏老前辈、晏二侠、小吉兄弟相像。他们三位茶没喝几口,也不知怎么了,就全进了林子,再没见出来。后来车夫等急了,也进林子里去找他们,结果,连车夫也不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