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狐然疑不尽(第4/5页)

不料他又道:“不过,处置一两个叛臣,毕竟没什么了不得,以大哥的聪睿果决,回到燕京,定能将这样一桩小事处置得顺顺溜溜。大哥,莫若你就让三弟跟二弟我同去中原,到小弟的宿处,叙谈叙谈,盘桓几天,好吗?”

冯由冷眼旁观:看来年儿不但被辽帝认出来了,只怕这个姓宁的也嗅到了什么。辽帝虽有二十万铁骑,嘿嘿,我跟年儿岂会惧怕?但姓宁的就不同了,他的武功、应变之能与年儿不相上下。若定要在二人中挑一个出来掰掰手腕,倒莫如选辽帝还轻省些,至少自己一招之内就能把他薅过来,到时候举着这个天字第一号的盾牌,还怕二十万铁骑不乖乖地让出条路来?而辽帝的那几个侍卫,功夫再强,也强不过四海会的三名堂主。

但若选宁致远,年儿对付他,也不知胜算几何,而自己却须独力应付三大堂主。这已经有些挠头,况尚不清楚城中那二百多英雄好汉是否也识穿了自己三人的身份。若宁致远只是来打头阵的,等双方斗得精疲力竭之时,那些英雄豪杰再一拥而上,报那莫名其妙的血海深仇,夺那也不知到底在何处的传世玉章,那才真是糟糕至极!

他打定了主意,遂朗声道:“宁少掌门的一番美意,我家公子哪有不领之理?可,”对耶律隆兴略一躬身抱拳,“皇上既要我家公子跟他回燕京,我家公子是辽臣,又怎能抗旨不遵?”

章强东急得搓手顿脚,忍不住道:“樊先生,我家少掌门的好心,你跟兰少爷最好还是领了吧。”心中直骂娘,恨不能把话摆明了来说:你们怎么还不明白,俺们是来救你们的!

但见对方一本正经:“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章老堂主的话,难道还大得过我家皇上的圣旨?”

赵长安越听越不对劲儿,但宁、冯、章三人话赶话,搞得他半个字都插不进去,且他虽隐隐感到宁致远此来确是出于善意,但这毕竟只是自己的臆测,作不得准。且仅凭自己、冯由、宁致远等,一共不过六人,还要带上子青,要从二十万大军中脱身,委实不易。况自己一直装作不会武功,待会儿动起手来,自己只须一施展拳脚,身份底蕴立时泄露。宁致远何等聪慧,定会认出自己就是“怀揣传世玉章、残杀他会中兄弟的大魔头”——赵长安。到时真不敢想象,那个场面会有何等的精彩热闹!叔叔的打算,不失为一条上计。他只得袖手苦笑。

宁致远见冯由居然婉拒己方的相助,而三弟亦含笑端坐车中,一副不须旁人插手干预的样子,不免泄气:“既然三弟不敢违旨,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吧。”

赵长安微笑致意:“二哥盛情,小弟铭感于心,劳动二哥为小弟来回奔波,小弟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耶律隆兴朗声笑了:“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长长的日子蓝蓝的天,再急也不急这一两天。等哪天得了空,朕把二弟迎到燕京来,到时咱兄弟三人在一块儿好好聚聚,不更痛快?”

宁致远微笑拱手:“大哥的话有理,我就不再打扰了,咱们兄弟就此别过。”

“二弟走好,朕和三弟还有事,就不送了。”

离开辽军里许,章强东不禁问:“少掌门,俺实在闹不懂了,兰少爷明明被辽帝挟制了,俺们赶去救他,他为何不就坡下驴,乘机跟咱们一块儿走?”

宁致远皱眉:“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兴许三弟怕连累了我们,兴许他有为难处?唉,算了算了,三弟聪明得快成精了,大哥要制住他,也没那么容易。方才我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定早安排好了脱身的妙计,根本无须我们帮他。罢,罢,我们回去吧。”

四人遂策马离去。

算算四人已走远了,耶律隆兴笑眯眯地打量赵长安,如欣赏一件已入自己私囊的稀世珍宝:“御弟,咱们这就一道走吧?”

“去哪儿?东京?”

“御弟怎么又胡说?你既是我大辽的重臣,自是回我大辽的都城燕京啊!”

冯由握紧剑柄,便待动手。却听耶律隆兴又道:“御弟青天白日的说昏话,嗯,定是这天太热了。来人啊,把御酒呈上来,让朕的御弟解一解暑。”

一侍卫策马离去,须臾托一个红木方盘,上置一晶莹剔透的银色玉盏回来了。

这侍卫双手托盘,右腿一抬,已轻捷落地,酒盏纹丝不动,其中满盛的艳红酒水亦只微微一晃,一滴都没洒出来。一看他露的这一手“云中飞鹰”,冯由一惊:怎么一个屎壳郎大的侍卫也有如许深厚的功力,看来待会儿动手,自己可不能太托大了。

方盘送至车门前:“御弟,喝了这盏酒,就和朕一齐上路吧。”

“我又不渴,干吗要喝?”

“这可不是寻常的葡萄酒,你可知,里面兑了‘销魂别离花露’。御弟要是喝了它,过瘾得很哪!”

赵长安笑瞅耶律隆兴:“‘销魂别离花露’?我不爱喝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耶律隆兴笑得越发欢畅:“御弟,反正你又不会武功,喝了也不妨事的!”

“既然我不会武功,喝它岂不是暴殄天物?”

“看来……御弟是敬酒不吃,要做皇兄的请你吃罚酒了?”耶律隆兴手一拍,围在车四周的骑兵倏然分开,现出后面持强弓硬弩的弓箭手来。弓上利箭的箭尖在阳光下蓝悠悠地闪着令人胆颤的寒光,对准了赵长安三人。

“御弟只知西夏军的夺命箭厉害,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大辽的‘船子弩’!”

赵长安失笑:“用箭劝酒?这种高招,也只有皇兄你才想得出。”

话音未落,朗朗晴空中,几点灰影一闪,快逾闪电,迅如疾风,已扑到车前,刀光闪过,划向冯由咽喉。

而端托盘的侍卫手一挥,一簇寒光已射进车中。这簇寒光五彩颜色,显然喂了各式剧毒,鲜红直飞,淡黄在半空划着圈子,暗绿忽高忽低,而一缕绛紫却是时快时慢。

冯由冷笑,“铮”的一声,长剑在手,向左斜斜划了个大圈,刺来的三样兵刃两件落空,另一样与剑锋相交的银矛,对方被剑身上柔和绵韧的内力震得险些脱手。

而赵长安似被这簇射来的五彩光芒刺花了眼,举起宽大的袍袖,遮挡了一下自己和子青的脸,射进来的七八十件毒铁藜、丧魂针、追命镖、封喉小刀……就都没了踪影。

但袍袖未及放下,已有五件兵刃凌空刺到,同时“砰”的一声大响,车厢壁两侧各被击穿了一个大洞。木屑迸飞中,一杆钩镰枪、一支狼牙棒,从左右向他和子青招呼过来。

无论迎面的五件兵刃,还是两壁的一枪、一棒,都疾逾惊风、锐不可当。它们快,而赵长安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