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6/10页)

他看上去特别像一只想飞的青蛙,但是我没心情笑。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被冻伤的危险,但是我不敢大意。通过持续的劝说和不断的催促,我让他那样活动着,直到他完全清醒过来,开始颤抖。他脾气也很差,但是我不介意。

“继续动。”我建议道。我站起来时有些困难,因为在他身边蹲了太久,身体变得僵硬了。“我说继续动!”看他开始懈怠,我便严厉地补充道,“你要是停下来,我就直接踩到你背上去,我发誓。”

我有些困乏地看了看四周。雪还在下,能见度只有几英尺。我们需要遮挡风雪的地方,一块岩石并不够。

“铁杉树。拿着斧头去。砍大树枝。六英尺。砍四根。”他咬牙说。我低头看他,他朝旁边的那簇树木点了点头。他沉重地呼吸着,尽管光线昏暗,但我能看到他脸上有了少许颜色。虽然我在威胁他,但他还是停了下来。他紧咬着牙齿,这是因为他在颤抖——我很开心看到这种迹象。

我弯下腰,再次伸手到他的披风下面摸索,这次是寻找挂在他腰上的短柄斧。我不禁伸手到他身下,从他那件有穗的羊毛打猎衬衫的衣领伸进去。暖和!谢天谢地,他仍然暖和,他的胸脯接触着潮湿的地面,所以只是表面冰冷,但是仍然比我的手指暖和。

“好的,铁杉树。你是说六英尺长的树枝?”我说着,把手拿出来,然后拿着斧头站了起来。

他剧烈地颤抖着,点了点头,然后我立即朝他指的那棵树走去。

才走进寂静的小树林,铁杉树和雪松的芳香就立即把我包裹住。那是松脂的香味,冰冷而强烈,清新而令人有精神。许多树木都很大,最低的树枝都离我的头顶很远,但是偶尔还是有几棵小树。我立即看出了铁杉树的优点——它们下面没有积雪,扇子般的大树枝就像伞那样挡住了落雪。我用斧头砍较低的树枝,既想加快速度,又害怕不小心砍断几根手指。我的双手被冻得麻木、笨拙了。

铁杉木坚硬、有弹性,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砍断。我最终砍下四根大树枝,上面的松针十分浓密。它们看上去很柔软,在新的积雪里显得漆黑,就像用羽毛制成的大扇子,触摸到它们,感受到坚硬和冰冷的针叶刺在手上时,我感到有些惊讶。

我把它们拉回去,发现詹米已经设法搂了更多树叶过来,那块岩石下面,他陷入许多黑色和灰色的树叶,我几乎看不见他了。

按照他的简短指令,我把那些树枝靠在岩石上,斜着插在土里,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庇护处。然后我又拿起短柄斧,去砍来松树和云杉的小树枝,再收集来许多干草,把它们堆在铁杉树枝侧面和上面。最后,我累得喘着气,爬进庇护所,爬到了他的身边。

我在树叶中依偎到他的身体和岩石中间,用我的披风裹着我们两个人,伸手搂住他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他。然后我才有时间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暂时不是——而是因为我既感到放松,又感到恐惧。

他感觉到了我的颤抖,于是笨拙地伸手到后面,安慰地拍了拍我。

“不会有事了,外乡人,”他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说,然后把额头靠在他的肩胛骨上。但是过了很久我才停止颤抖。

“你在这外面多久了?”我最终问道,“我是说,在地上趴了多久?”

他想耸肩,但是突然呻吟着停了下来。

“好久了。我从一块小石头上跳下去的时候,才刚过中午。那块石头只有几英尺高,但是在我单脚落地时,我的后背发出咔嚓一声!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脸在泥巴里,感觉好像有人用匕首捅过我的脊柱一样。”

我们的庇护所并不暖和,树叶的潮湿在往里面渗,我背后的岩石似乎在散发着寒冷,就好像某种制冷设备。但是,里面显然没有外面冷。我又开始颤抖了,这次完全是因为寒冷。

詹米感受到我在颤抖,于是伸手到脖子上摸索。“你能帮我把披风解开吗,外乡人?拿去搭在你身上。”

詹米试图挪动身子,但是疼痛地低声骂了几句,而我也费了些力气,最终把披风解下来,盖在我们身上。我伸手下去,谨慎地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拉起他的衬衫,然后把手贴在他赤裸、冰冷的肌肤上。

“告诉我是哪儿疼。”我说。我希望他不是椎间盘脱落,他会终生残疾的可恶想法在我脑海中乱窜。我还要思考实际的问题:就算不是椎间盘脱落,那我如何才能把他带下山?我得把他留在这里,每天给他带食物上来,直到他恢复吗?

“就在那里,”他咝咝地吸着气说,“是的,就是那里。就像被刀捅了一样。只要我一动,就会一直痛到腿的后面。”

我特别小心地摸着,用双手探查和按压,同时催促他尝试抬起一条腿。“好的,试试另外那条腿的膝盖……不疼吗?”

“不疼,”他安慰我说,“别担心,外乡人。就和之前一样。已经好点了。”

“你说之前有过。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短暂地动了动,然后安定下来,向后顶我的手掌,发出低低的声音。

“啊呀!该死,真疼。在监狱里的时候。”

“是同样的地方疼吗?”

“是的。”

我能够感受到他右侧的肌肉里有硬块,就在肾的下方;我还感觉到脊柱旁边的竖脊肌有肿胀的情况。根据他对之前那次受伤的描述,我很确定这只是严重的肌肉痉挛,而治疗的方法就是保暖、休息和服用抗炎药品。我有些凄凉地想,眼前的条件也不能再糟糕了。

“我想我可以试试针灸,”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威洛比先生送给我的针在荷包里,而且……”

“外乡人,”他用缓慢而谨慎的口气说,“我能够忍受伤痛、寒冷和饥饿。但是我不会忍受被自己的妻子用针扎后背。要不你就同情和安慰我一下就好了?”

我大笑起来,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他,紧紧贴住他的后背。我的手往下滑动,停在他的肚脐下方,微妙地给他暗示:“呃……你脑袋里想的是哪种安慰啊?”

他匆匆抓住我的手,阻止我更进一步。“不是那种。”他说。

“或许可以让你忘掉背疼啊。”我诱人地扭动手指,然后他抓得更紧了。

“我跟你说,外乡人,”他干巴巴地说,“等我们回到家中,我吃饱躺到暖和的床上时,你那个想法或许还有点吸引力。至于现在,你想……天哪,你真的不知道你的手有多冰吗,女人?”

我把脸颊靠在他的背上,大笑起来。我能够感受到他忍住欢笑时的轻微颤动,尽管他只要大笑出声,后背就会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