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4/10页)

我翻身趴着,把被子拉上来裹住肩膀。木屋里很温暖,床上更温暖,但是我的手和脚仍然冰冷。我渴望詹米,发自肺腑地渴望,与思绪或理性无关。只有詹米在身边时的独处是幸福,是冒险,让人专注;没有他在身边时的独处……则是孤单。

我能听到雪花飘到我头边窗户的光亮兽皮上发出窸窣的声音。如果雪一直下,那么到了早上詹米回家的路就会被盖住。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我掀开被子,起床迅速穿上衣服,都没有多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已经想得太多了。我在鹿皮衣下面穿上羊毛短裤,再穿上两双长筒袜。谢天谢地,我的靴子才涂抹过水獭油,它们闻起来有股鱼腥味,但是能够让靴子在短时间内不被打湿。

詹米拿走了短柄斧,我只能用木槌和楔子来劈松脂木,边劈边骂自己动作缓慢。我已经决定要行动,每件拖延时间的小事似乎都让人愤怒得无法容忍。不过,纹理细长的松脂木容易劈开。我劈下五根木头,用皮条把其中四根绑起来,然后把剩下那根伸到冒着烟的火堆余烬里,等着它燃起来。

然后我把一个小药袋系到腰部,确保我带了装着燧石和引火柴的袋子,然后穿上披风,拿起那捆木柴和火把,动身走进了雪花纷飞的暗夜。

天气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寒冷,一开始行进,裹着厚厚衣服的我就感觉到很温暖。夜里特别安静,没有风,落雪的窸窣声淹没了夜里常见的各种声音。

詹米打算沿着他设置的陷阱路线走,我就知道这点。但是,如果他在路上发现猎物的踪迹,他就会跟踪过去。之前下的雪在地上堆积得零散且不厚,但是泥土是湿的,而且詹米体格庞大,我很确定如果我遇到詹米的足迹,我就能够跟着过去。如果我遇到他带着猎物穴居过夜,那就更好了。在寒冷的环境中,两个人睡在一起比一个人睡好。

穿过空地西边光秃秃的栗子树林后,我转向往山上走。我方向感不好,但是肯定能够分辨上坡和下坡。詹米之前也教过我如何用固定不变的大型地标来确定方向。我看了看那个瀑布,倾泻下来的白色水帘在远处只有个模糊的形状。“打猎的时候要逆风走,那样雄鹿或者野兔就不会闻到你的气味了。”詹米跟我解释过。

我不安地想着,什么东西会在飘雪的空气中闻到我的气味,然后从黑暗中窜出来。红色的火光在紧实的雪上闪亮,树枝包裹的冰层破坏着火把。如果我走到离他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他就会看见我。

第一个陷阱设在离坡下木屋不到两百码的小山谷里,就在一片云杉和铁杉树林中。他装陷阱的时候我也在,但那是在白天。即使现在我举着火把,所有东西都因为夜晚而变得陌生和不熟悉。

我弯腰将火把靠近地面,来回查看。我在那个小山谷里往返走了几趟,才最终找到我要寻找的东西——两根云杉树中间雪地里的深色脚印。再寻找一会儿,我便找到了那个仍然完好的陷阱。要么是陷阱没有捕到东西,要么是詹米把猎物取走了,并重新安置过陷阱。

脚印走出林中的空地,再次朝山上延伸,消失在一片铺着蓬乱枯叶的地里。我在那片地里来回走动寻找脚印时,感觉到有些惊慌。我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些树叶堆积了一英尺厚,松软有弹性。但是,看那里!那里有根木头被翻动过,我能够看到木头原来所在的深色、潮湿的沟槽,以及沟槽侧面被刮擦过的苔藓。伊恩曾经告诉过我,松鼠和花鼠有时候会在木头下面的空洞里冬眠。

我特别缓慢地追寻詹米的踪迹,经常要折返回来重新寻找,这样接连追寻了好几个陷阱。雪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我感觉有些不安。如果雪在我找到他之前覆盖了他的足印,我又如何能够找路回到木屋呢?

我回头去看,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看到一道积满白雪的危险长坡,向下延伸到一条黑色的陌生溪流,坡上的岩石凸出来,就像牙齿一样。看不到家中烟囱里冒出来的宜人烟雾和火花,我缓慢地转了个身,但是我也看不见那个瀑布了。

“好了,你迷路了。现在怎么办?”我低声对自己说。我严厉地扼杀了一阵惊慌的萌芽,静静地站着思考。我并没有完全迷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这和迷路是两回事。詹米的踪迹仍然可以——或者说应该可以——给我带路,直到它被雪盖住。如果我能够找到他,他大概能够找到家。

我的火把烧得很低了。我能够感觉到它的热量,有些烫手。我从披风下面取出一根干柴,在残余的火把上把它点燃,然后把燃着的旧火把扔掉,刚好没有让它烧到我的手指。

我是在远离木屋呢,还是在围着它绕圈?我心想。我知道陷阱的路线大致是个圆圈,但是不确定到底有多少陷阱。我已经找到了三个,全都是空的,等着猎物去踩。第四个则不是。我的火把照亮了结在一只大野兔皮毛上的冰晶。那只野兔倒在结冰的树丛下,我伸手去摸它,把它捡起来,去掉它脖子上的绳套。它身体硬邦邦的,要么是冻僵的,要么是尸僵。那么它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这能给我关于詹米下落的什么信息吗?

我尝试有逻辑地思考,无视逐渐渗透靴子的寒冷,以及逐渐冻得麻木的脸和手指。那只野兔躺在雪里,我能够看到它的爪印,以及它死前挣扎留下的痕迹。但是,我看不到詹米的脚印。那么,他没有来这个陷阱看过。

我站着不动,我的气息在脑袋周围凝成小团小团的白雾。我能够感到鼻孔里在结冰,天气越来越冷了。那么说,在第三个和第四个陷阱中间的某个地方,他改变了前进的线路。是哪个地方呢?他又去了哪里呢?

我匆忙折返,寻找我能够确定的最后那个脚印。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薄薄的一层晶莹落雪,几乎把光秃秃的地面都盖住了,而我的第二根火把也已经烧掉了一半。那个脚印就在那里,一条小溪边泥巴中的模糊的形状。我之前朝着我以为这个脚印所指的那个方向前进,所以找到了那个捕住兔子的陷阱,但显然它指的并不是那个方向。詹米从泥巴里走出去,然后走到……哪里去了?

“詹米!”我大声喊道。我喊了几次,但是落雪似乎吞噬了我的声音。我仔细聆听,但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听到开始结冰的溪水在脚边汩汩作响。

他没有在我后面,也没有在我前面。那就是在左边,或者右边。“左右左右左。”我低声说,然后转身往山下走,因为下山要好走些,同时偶尔呼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