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问题 Allies(第2/4页)

祭司抿紧嘴唇,摸摸胡须,长叹一声。“俗话说,深陷沙漠的人谁给的水他都会喝。我接受你的条件。神庙清空后我们帮你挖沟搬石头,还会拿起你们的武器。有事可做总比一无所有强,而且正如你所言,也许你我携手甚至能打败古尔库人。谁知道呢?奇迹有时也会发生。”

“我也这么听说。”格洛塔撑住手杖,哼哼着起身,汗津津的背黏住衬衫,“我也这么听说。”但一次也没见过。

格洛塔在软垫上摊开四肢,头向后靠,嘴巴张开,让酸痛的身体充分休息。这里曾属于我光荣的前任,达瓦斯主审官。他的住所包括一系列宽敞、通风、家具齐全的房间,从前也许属于某位达戈斯卡王子、某位诡计多端的维齐尔或某位黝黑皮肤的情妇,直至本地人被统统赶到灰尘扑扑的下城。比我在阿金堡的狭小粪坑舒服多了,除了一桩——这里的主审官会消失。

一排窗户面北,直冲大海,窗下最为陡峭,另一排窗户朝向烈日烘烤的城市,两排窗户都装有厚重窗叶。堡城下是近乎垂直的裸崖,直达岩石嶙峋的海岸和滚滚怒涛。六指厚的房门镶了铁钉,配上重锁和四道沉重门闩。看来达瓦斯谨小慎微,而此间也有必要小心。刺客究竟是如何进来,又如何处理尸体的呢?

他自觉嘴唇折出微笑。他们要怎样处理我的尸体?我已然四面树敌——骄傲的乌尔莫斯父子、古板的维斯布鲁克将军、被我胁迫的商人、霍克和达瓦斯手下的刑讯官、痛恨一切黑衣人的本地人,当然还有老对手古尔库人,或许审问长阁下不满我进展缓慢,也正想换掉我咧。我怀疑,届时会有人寻找我的扭曲尸体吗?

“主审官大人。”

睁眼抬头已是极大痛苦,几日奔波留下的所有酸痛此刻一并发作。脖子好像弯折的树枝,背脊像僵化易碎的玻璃,那条无用的腿麻木地抽搐着,每一个动作都费尽全力。

丝克儿低头站在门口,黑脸上的擦划伤都愈合了,从外表已很难看出她在地下黑牢所受的折磨。不过她从未与他对视,总是垂头看地板。有的伤时间能愈合,有的伤则永远不能。对此我最清楚。

“什么事,丝克儿?”

“埃泽会长邀您共进晚餐。”

“她?”

女孩点头。

“告诉她我很荣幸赴宴。”

格洛塔看她跑出房间,自己又沉回垫子里。即便我明天就失踪,至少也救下一人。或许我的生命并非全无意义。沙德·唐·格洛塔,无助者的盾牌,会不会太迟了做……一个好人?

“求求您!”霍克尖叫,“求您!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几乎没法动弹。眼睛可是动个不停哟。那双眼睛来回扫视格洛塔的器具,伤痕累累的桌面上刺目的油灯照得那双眼睛闪闪发光。噢,没错,你比大多数人更了解这些器具的用法。知识能去除恐惧,但此时此地恰好相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由我决定。”格洛塔擦擦脸上汗水。房间热得像烤炉,火盆里烧红的炭球更是变本加厉,“闻起来像骗子、看起来也像骗子的,多半就是骗子,你同意吗?”

“求求您!我们是一边儿的!”是吗?我们是一边儿的?“我告诉您的都是实话!”

“也许吧,但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求求您!我是您的朋友!”

“朋友?按我的经验,朋友就是会等待时机出卖我的人。你是这种人吗,霍克?”

“不是!”

格洛塔皱眉:“那你是我的敌人了?”

“什么?不!我只……只……只不过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是这样!我不想……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我听烦了。“您必须相信我!”

“我唯一‘必须’做的是问问题。”

“您问吧,主审官,求求您!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哟,你不是决不手软吗?“问吧,我知无不言!”

“不错,”格洛塔坐到被紧缚的囚犯面前的桌沿上,朝下打量对方,“态度不错。”霍克的双臂和脸颊被晒成深棕色,但其余皮肤白得像鼻涕,间杂丛丛浓厚的黑毛。不怎么好看,但在审问官里算不错啦。“先回答我,男人要乳头有什么用?”

霍克眨眨眼,吞吞口水,抬头看向弗罗斯特。白化人当然是不为所动地瞪回去,眼睛一眨不眨,面具旁的白皮肤覆满汗水,双眼如两颗粉色宝石。“我……我不太明白,主审官。”

“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男—人—要—乳—头,霍克,有什么用?你没想过吗?

“我……我……”

格洛塔叹道:“它们擦伤了阴天会痛,干瘪了热天会痛,有些女人出于我无法认同的原因,喜欢在床上玩弄它们,好像以为这除了令我们男人烦躁,还能带来点什么。”格洛塔手伸向桌面,霍克瞪大眼睛追随他一举一动。格洛塔最终缓缓握住钳子,举起来检查,磨得锋利无比的钳口在明亮灯光下闪烁。“男人的乳头,”他呢喃,“是累赘。你知道吗?只有看到身上那两个丑陋的疤,我才会想起它。”

他捏住霍克的乳尖,粗鲁地拉拽。“噢!”前审问官发出惨叫,拼命扭动,椅子吱嘎作响,“不!”

“这就痛了?好戏才刚上演咧。”格洛塔张开钳口咬住那片拉长的皮肤,紧了一紧。

“噢!噢!求求您!主审官,求您!”

“你不用求我,你只需回答问题:达瓦斯呢?”

“我拿命发誓,我不知道!”

“不够啊。”格洛塔继续紧钳子,锯齿咬进皮肤。

霍克绝望地嘶叫。“等等!我拿了钱!我招!我拿了钱!”

“钱?”格洛塔略微松手,一滴鲜血流下钳口,滴到霍克毛茸茸白花花的大腿上,“什么钱?”

“达瓦斯从本地人那榨的钱!叛乱之后!他派我找出所有我认为的有钱人,把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吊死,财产由我们瓜分!他的钱锁在他住所一个箱子里,他失踪后……我全拿了!”

“钱呢?”

“没了!我花光了!花在女人……酒,许、许多地方!”

格洛塔舔舔舌头:“啧,啧。”贪婪与阴谋,不公和背叛,抢劫与谋杀,最是令大众义愤填膺的题材。很有趣,但我不关心。他的手在钳子把手上游移。“我关心主审官的人,不是他的钱。我说厌倦了问问题,决非玩笑。达瓦斯呢?”

“我……我……我真不知道!”

他也许是真不知道,但我不在乎。“不够啊,”格洛塔用力一挤,金属锯齿咬穿血肉,发出轻柔的碰撞声。霍克大叫着浑身痉挛,继而凄厉悠长地号叫,鲜血从他乳头曾在的方形血红伤口喷涌而出,在白肚皮上留下道道黑渍。格洛塔伸了伸脖子,直至听到“咔嚓”一声。怪啊,反复上演后,连最精彩的酷刑也变得……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