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位船长(第4/5页)

看着胡言乱语的卢卡,麦特几乎笑出了声。马,霄辰人只是想要马而已。而且,马戏团这些笨重的马车在五天时间里肯定不可能走出一百里,这种说法简直就像卢卡的那辆马车一样荒谬。卢卡当然可以在一两个月以前拔腿走人,但他在拿光艾博达和霄辰征服者的每一枚铜板之前,是绝对舍不得离开的。不过,在六个晚上过去之后,再要说服他留在这里,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了。

麦特克制住笑意,伸手按住卢卡的肩膀。这个家伙自负得就像一只孔雀,而且还特别贪婪,但进一步激怒他也是不应该的。“如果你要在那天晚上离开,难道没有人会怀疑你吗?不等你走出六里,霄辰人就会砸碎你的马车。告诉你,正是因为有我在,你才逃过一劫。”卢卡狠狠地瞪着他,有些人就是看不到鼻尖以外的地方。“不管怎样,你不用再担心了,只要汤姆从城中回来,我们就能以你希望的最快速度整装上路了。”

卢卡猛地跳起来,把麦特惊得后退了一步,而这名马戏团主只是大笑着转了一圈。多蒙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就连布利瑞克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时候,卢卡实在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卢卡刚开始他的舞蹈,艾格宁已经把麦特一把拉到旁边。“梅里林回来就走?我已经下了命令,没有任何人能离开!”她瞪着麦特和卢卡,眼睛里闪动着令人胆寒的怒意。“不要违背我的命令!”

卢卡蓦地停住动作,斜睨着艾格宁,然后以经过反复练习的动作向她华丽地一鞠躬,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甩起斗篷上的绣花!卢卡总是以为他对女人有一套。“我的甜心女士,您下达命令,我必然全心遵从。”然后他直起身,带着歉意耸了耸肩,“但麦特大人有金子,恐怕我首先要服从的还是金子。”麦特马车中盛满了金币的箱子才是真正拉住卢卡胳膊的力量,也许麦特时轴的力量也起了一些作用,但只要有足够多的黄金,瓦蓝·卢卡甚至会自愿前去绑架暗帝。

艾格宁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申斥卢卡,但马戏团主已经转过身,一边登上马车阶梯,一边大声喊着:“蕾特勒,蕾特勒!我们要让大家马上动起来!终于要离开了。汤姆一回来,我们就走!赞美光明!”

片刻之后,他又从马车里冒了出来,跑下短阶梯。他的妻子跟在后面,一边还往身上披着一条镶缀许多闪光小饰物的黑色天鹅绒斗篷。蕾特勒是一位面容严厉的女子,看到麦特,她皱了皱鼻子,仿佛闻到某种糟糕的气味。然后她又看了艾格宁一眼,如果她训练的熊被这样看上一眼,肯定会立刻爬到树梢上去。蕾特勒不喜欢看到女人从丈夫身旁逃走,即使她知道这只是个谎言,幸好她似乎对卢卡保持着某种崇拜,并且她几乎像卢卡一样喜爱黄金。卢卡跑到距离他最近的另一辆马车前,用力拍着马车门。蕾特勒也开始敲起了另一辆马车的门。

麦特没有继续驻足观看,他已经向一条侧街跑去,和主街相比,这里不过是一条巷子。街两侧同样排列着各式马车和帐篷,在寒风中,它们全都门窗紧闭,金属烟囱中升起袅袅烟雾。这条街上没有演出用的舞台。马车之间的一根根绳子上挂满了晾晒的衣物布匹,地面上零散放置着几件木制玩具。这是一条只用于居住的街道,狭窄的街面就是为了让外人知道,这里没有演出。

虽然臀部疼得厉害,但麦特还是尽量加快脚步——只要走快一些,疼痛感似乎也不那么强烈了。但他还没有走出十步,艾格宁和多蒙已经追上了他。布利瑞克不见了,也许他是要去告诉两仪师们一切平安,而且终于可以离开了。那些两仪师都假扮成女仆,因为害怕被她们女主人的丈夫捉住而终日忧心忡忡,只是躲在她们的马车里,从不外出。同样被关在那辆马车里的还有罪奴主。这是麦特的安排,这样,两仪师就能执行监视罪奴主的任务,而罪奴主能保证那些两仪师不会来找他的麻烦。麦特本以为自己必须去和两仪师见一面,通知她们准备上路,布利瑞克的行动让他深感庆幸。自从他们出城之后,每天他都要被两仪师们召唤四五次。实在没有借口可以逃避的时候,他还是会去一趟,但那绝不会是令人愉快的拜访。

这次艾格宁没有伸手揽住他,她大步走过麦特身边,目光直视前方,甚至没有摸一摸自己的假发。多蒙跟在她身后,像头大熊般低声嘟囔着什么,麦特只能听出他那种沉重的伊利安口音。他的脸从长兜帽中露出来,黑色的胡须向上一直蔓延过他的两腮,却在耳后突然变成了青色的发根,这让他看上去仿佛……没理完发就跑了出来。

“两名船长在同一艘船上,最终只能造成灾难。”艾格宁仍旧操着那种令人恼火的缓慢语调,她那种谅解的微笑,就好像麦特刚刚的行为伤害了她。

“我们不是在一艘船上。”麦特答道。

“情况是一样的,考索恩!你是个农夫。我知道,你是个陷入困境的好人。”艾格宁阴沉地回头瞪了多蒙一眼。正是多蒙向她引荐了麦特,那时候,她只不过是想要雇一个能干的人。“但现在的局势需要的是判断力和经验,我们正处于危险的水域,而你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指挥。”

“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些。”麦特干巴巴地答了一句。他在记忆中指挥过的战役能列出长长的一串清单,大概只有历史学家才知道那些战役,或者历史学家们也都已经忘记它们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清单,如果别人列这种清单,他也不会相信。“难道你和多蒙不应该去做些准备吗?你们不会想要丢下什么东西吧。”艾格宁的一切物品都已经在他和多蒙同住的马车里(当然,这是个令人很不快的安排)放好了。然后麦特加快了脚步,希望艾格宁能够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而且,他已经看到自己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这是一顶亮蓝色帆布帐篷,挤在一辆鲜艳夺目的黄色马车和一辆翠绿色马车中间,里面大概能勉强放下三张窄床。实际上,为了能让所有跟随他逃出艾博达的人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麦特花了不少钱。而为了让周围的人能接纳他们安居下来,麦特又花了更多的钱。现在并非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了,即使是这样,麦特付出的价钱也足够让这些人住上高级酒店的头等套房。身材紧实、皮肤黝黑、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的泽凌正盘腿坐在帐篷前的地面上,奥佛尔在他对面。他是个瘦小的男孩子,但总算比麦特刚刚遇到他的时候胖了些。据他自己说,他已经有十岁了,但个子还是略显矮些。虽然冷风阵阵,但他们两个都没穿外衣。他们正在玩蛇与狐狸,用的棋盘是奥佛尔死去的父亲在一块红布上给他绘制的。奥佛尔扔出骰子,仔细地看清上面的点数,考虑着该如何沿黑色的蛛网线和箭头移动棋子。那名提尔捕贼人则显然没有用心在他们的游戏上,一看到麦特,他立刻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