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和史汪的交谈(第3/6页)

“我明白。”艾雯缓缓地说道。她察觉到自己正在揉搓额角,眼睛后面的刺痛一阵阵地敲击着她的神经,愈来愈强烈。它一直都是这样。等到晚上,她一定会后悔刚刚赶走了哈丽玛。艾雯坚定地放下双手,把桌上的皮夹向左挪动了半寸,再挪回来。“其他人呢?她们要填补六名守护者。”

“菲兰恩·奈荷朗从白宗被选出,”史汪答道,“苏安娜·达甘从黄宗中被选出,她们以前全都进入过评议会。这张名单并不完全。”她挺直了脊背,顽固地扬起了下巴。“一或两名姐妹在过于年轻时就成为宗派守护者的情况曾经发生过,但并不多见。而现在,我们和白塔之中这样的宗派守护者同时出现了十一个,甚至还可能是十二个,至少我们能确定的有十一个,我不相信会有如此大的巧合。当鱼贩以同样的价钱收购鲜鱼的时候,他们一定是昨晚在同一家酒馆里喝过酒。”

“你不必再说服我了,史汪。”艾雯叹了口气,坐进椅子里,同时自动地抓住椅子腿。每次当她在这张椅子里向后坐的时候,椅腿总是会折叠起来。肯定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但那到底是什么?有谁能影响每一个宗派选择守护者的决定?至少是除了蓝宗以外。蓝宗姐妹选择了一名新宗派守护者莫芮雅,但莫芮雅成为两仪师已经超过了一百年。也许红宗同样没有受到这种影响,没有人知道红宗守护者是否有了什么变动。黑宗也许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但她们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难道所有那些过于年轻的守护者都是黑宗成员?无论怎样看,这都是不可能的,如果黑宗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评议会早就彻底被暗黑之友控制了。但只要不是巧合,就肯定会有操纵这件事的人。想到这些可能性和非可能性,艾雯眼睛后面的钝痛变得更加尖锐了一些。

“如果这件事最终被证明只是巧合,史汪,那么你可就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吃苦头了。”艾雯强迫自己露出一丝微笑,并除掉这句话中所有的棱角。玉座必须谨慎自己的言辞。“现在,你已经说服我相信这其中还有另外的缘故,我希望你去解决它。谁该为这种巧合负责,而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在我们知道这些以前,我们依旧是一无所知的。”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史汪有些漠然地问,“在晚餐以前?还是以后?”

“我想,只能在以后了。”艾雯喝道。看见史汪脸上的不安,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头痛而向史汪发火的确是不应该。玉座的话自有其分量,有些时候,更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她必须牢记这一点。“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这件事。”她用温和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会尽力去做的。”

不管是否感到气恼,史汪似乎明白艾雯刚才的冒犯并非是因为对她的恶意,虽然外表年轻,但史汪在察言观色方面已经有了许多年的经验。“我是否应该去找哈丽玛?”她一边说,一边半站起身。这次她在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时,语气中再没有半点谴责的意思。“这不需要多少时间的。”

“如果我向每一次头痛让步,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艾雯说着打开了文件夹,“那么,你今天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但她必须强迫自己的双手按在文件上。

每天早晨,史汪的任务之一就是送来各宗派愿意呈递给玉座的所有最新情报,这些情报可能来自宗派的情报网,也可能来自姐妹个人的情报网。当然,肯定只是透过这些管道所搜集到情报的一部分,即使每一名姐妹也不可能把自己得到的全部情报都向自己的宗派报告。这是一种怪异的讯息来源,不过,在加上史汪提供的情报和分析之后,艾雯依然能借助它们对这个世界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史汪依然控制着她作为玉座时在世界各处安排的密探,无论评议会怎样努力,始终都不曾从史汪口中套出任何关于这个情报网的详细内容。当然,没有人能否认这些眼线全都是属于玉座的,而现在,他们只应该向艾雯进行报告。曾经有很多人为此愤愤不平;直到现在,对这件事的抱怨仍然时有发生,但没人能否认这个事实。

像往常一样,第一份报告既非来自宗派,也不是来自史汪,而是来自莉安。这些报告全部以典雅秀美的字体书写在薄纸上,不知道为什么,莉安所写的任何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确定必然是出于一名女子之手。艾雯每看完一张纸,就立刻会将它放到灯火上点燃,直到火焰几乎烧到她的指尖,才将剩下的纸灰捻碎。她和莉安在公众场合一直都形同陌路,所以绝对不能让这些报告落入他人之手。

很少有姐妹知道,莉安在塔瓦隆有自己的眼线,也许她是唯一如此安排眼线的姐妹。洞察千里而不见身边是一个普遍的人性弱点。可能绝大多数人都想不到,两仪师的人性弱点并不比其他任何人更少。不幸的是,今天莉安并没有送来什么新的讯息。

她在城中的探子只是在抱怨肮脏的街道在夜晚变得愈来愈危险,而在白天也不见得有多么安全。塔瓦隆曾经是一座从无罪案发生的城市,但现在,白塔卫兵全都离开了街道,跑去驻守港口和桥头塔楼了。除了透过中间人收取关税和购买给养以外,白塔似乎已经彻底断绝了和这座城市的联系。曾经允许公众任意进出白塔的大门被牢牢关闭,从围城开始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两仪师以公开身份出现在白塔外,甚至更早些时候,这样的情形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切现象都只是进一步证实了莉安之前的报告。读到最后一页,艾雯的眼眉挑了起来。街上有传闻说,加雷斯·布伦找到了进入城中的秘密方法,可能随时都会率领他的全部人马出现在城墙以内。

“如果有人提过关于神行术之类的话,莉安一定会报告的。”看到艾雯的表情,史汪急忙说道。她已经读过所有这些报告,知道可能让艾雯关注的内容会是什么。她在那张不太结实的凳子上挪动了一下,结果差点摔倒在地毯上,她对这种事实在是太不注意了,但这丝毫没有减慢她说话的速度。“加雷斯肯定没有让这件事有一丝一毫的泄露,你完全可以放心。”她一边调整着自己的重心,一边说着,“也许他麾下的士兵之中会有想要逃进城去的蠢蛋,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紧自己的嘴巴。那些人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他以擅于出其不意的突袭而著称。他取得过许多不可思议的胜利,所以人们才会这样说他,就是这样。”

艾雯藏起自己的微笑,将那张提到加雷斯爵士的纸放在灯火上,看着它蜷曲变黑。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史汪一定会用极尽尖酸刻薄的话语来对这个男人品头论足,那时他是史汪口中“该死的加雷斯·布伦”,而不是现在的“加雷斯”。史汪不可能喜欢给那个男人洗衣服和擦靴子,但艾雯的确见过她凝望走进两仪师营地的加雷斯·布伦,尽管这样的事情只有极少几次。每一次都是当加雷斯向她投过一瞥的时候,史汪立刻转回身,拔腿就跑。史汪,在逃跑!史汪作为两仪师超过二十年,作为玉座也有十年时间,但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情,就像一只鸭子不知道该怎样对付等待剪毛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