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财产问题(第2/4页)

艾格宁张大了嘴。这可不是他们之间的老话题,实际上,他们从没说起过这件事。她一直为自己冷静的头脑感到骄傲,她是因为高超的指挥技巧和勇敢无畏的精神才能成为一名舰长,无数次海战、风暴和船难将她的神经锻炼得无比坚强。而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第一次出海的新兵,正站在主桅顶端,向下俯瞰,头晕目眩,不知所措,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眼前旋转,海面在她的视线中来回翻转,而她似乎马上就要掉进那片蓝色的汪洋大海中去了。

“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艾格宁猛地站起身,逼得贝尔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光明诅咒的真实啊,她痛恨被别人看到自己喘息不定的样子!“如果我要释放你,我就必须证明你有过自由生活的能力,以确保你能以自由人的身份单独生活下去。”光明啊!这种口不择言的样子简直比喘息不定更糟糕。艾格宁想象自己站在甲板上,这让她的感觉好一点。“而你要做的,我想应该是买一艘船。”至少她的声音还算平稳,“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土地作为嫁妆,但我不允许你回去做走私买卖,你知道的。”她说的都是事实,虽然有些事情她没说,但她没撒谎。她在海上的岁月为她带来相当丰厚的收益,虽然和其他王之血脉相比,她的黄金也许少得可怜,但她还是能买下一艘船,只要贝尔想要的不是一艘巨舰。但她也没说过不能为贝尔买一艘船。

贝尔摊开双臂。侍圣者不该这样做。片刻之后,她已经将脸颊靠在贝尔宽阔的肩头,任由他将自己抱紧。“会好起来的,小心肝,”他温柔地说着,“总会好起来的。”

“不许叫我‘小心肝’。”她用责备的语气说着,眼睛凝望着贝尔背后壁炉中的火焰,呆呆地出神。在离开坦其克之前,她已经决定要嫁给这个男人,她总是喜欢以这种电闪雷鸣的方式做出决定。他也许是走私犯,不过她不会再让他做这种事了。他坚定、强壮,而且聪明,更重要的,他是个航海人,这对她来说是必需的。只是她还不了解他的生活传统。在帝国的一些地方,需要由男人先提出请求,即使女性只是有所暗示,也会让男人感觉受到冒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魅惑一个男人,她有限的几个情人都是和她同一等阶的男人,他们可以公开地彼此接近,而当那些男人被调往另一艘船,或者得到提升时,他们也可以平静地互道珍重。而现在,他是一个侍圣者,和自己的侍圣者同床共枕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不去四处炫耀。他可以像其他侍圣者一样,在床边弄个铺位,即使他可能从不会睡在上面。但摆脱一名侍圣者,让他失去侍圣者的权利和特权,这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不论贝尔怎样轻视这些权利和特权。不,她又在逃避了。或者更糟,她在欺骗自己。她全心全意地想要和这个叫贝尔·多蒙的男人结婚,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和一个被释放的奴隶结合,这让她感到痛苦。

“既然我的主人这样命令,那就这样吧!”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语气中却流露出愉快和嘲弄的心情。

她打了一下他的肋骨。下手不是很重,但也足以让他痛得哼了一声。他必须学会守规矩!她不想再去看艾博达了,她只想留在这里,留在贝尔的怀中,不需要做决定,只要永远地和他在一起。

一阵刺耳的敲门声响起,艾格宁将贝尔推开,贝尔至少还知道现在不该违抗她。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把外衣抚平,她则用力把裙摆抖开,并尽量抚平在床上压出的皱褶。虽然她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但裙子上还是出现许多皱纹。敲门的也许是苏罗丝的使者,或者是旅店的女仆,不管怎样,她不打算让任何人以为她曾经在床上滚过。

最后,艾格宁放弃了这种无用的掩饰,等待着贝尔扣好扣子,摆出一副他自以为是侍圣者应有的态度——就像一位站在后甲板上,正准备发号施令的船长。然后她暗自叹了口气,才喊道:“进来!”打开门的女人却是她最不想看见的。

伯萨敏忧郁地看了艾格宁一眼,才急忙冲进房间,又轻轻把门关好。这名罪奴主深吸一口气,然后跪下来,僵硬地直起上半身。她那身有红底闪电花纹的深蓝色裙子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洗净熨平的,和艾格宁的裙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艾格宁更加生气了。“阁下,”伯萨敏的声音里同样充满了犹疑,她又咽了口口水,“阁下,我恳请和您谈一谈。”她瞥了贝尔一眼,舔舔嘴唇。“如果可以,希望和您私下交谈,阁下?”

艾格宁最后一次看见这名罪奴主是在坦其克的一个地窖里,那时她从伯萨敏的脖子上取下罪铐,把她放走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用来勒索高阶王之血脉也足够了!毫无疑问,她所犯下的是私自释放罪奴的“叛逆”罪行,只不过伯萨敏如果告发她,肯定也自身难保。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必瞒他,伯萨敏。”艾格宁镇定地说道。她正在布满暗礁的水域航行,除了镇定之外,她别无选择。“你想要谈什么?”

伯萨敏挪了挪膝盖,用更多时间舔着嘴唇,然后,话语如同开闸的洪水,突然从她嘴里奔涌而出:“一名觅真者来找我,命令我和你重……新建立联系,并把你的一举一动向他报告。”说完这句话,她又咬住下唇,盯着艾格宁看,她的黑眼睛里充满绝望和恳求,就像她在坦其克的那个地窖里一样。

艾格宁冷冷地和她对视着。布满暗礁的水域,又刮起了暴风。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突兀地被召唤到艾博达,无需解释,她知道,就是那个人。她也不需要问伯萨敏为什么要出卖那个觅真者。如果觅真者决定要直接审问她,那她迟早会把知道的一切都供出来,包括在那个地窖里发生的一切。到那时,伯萨敏很快就会重新戴上罪铐,所以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帮助艾格宁逃过觅真者的刺探。

“站起来,”艾格宁开口道,“坐下。”这个房间里幸好有两把椅子,虽然它们看上去都不是很舒服。“贝尔,我想,那个橱柜里应该有一瓶白兰地。”伯萨敏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艾格宁只得将她扶起来,帮助她坐到椅子上。贝尔拿来了盛有一点白兰地的雕银杯子,他总算还记得要先把酒杯捧给艾格宁,并鞠了个躬。但是当他回到那个橱柜旁时,艾格宁看见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酒杯,看着她们,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伯萨敏盯着他,眼睛都瞪大了。

“你以为自己已经被插在了长竿上,”艾格宁说道,那名罪奴主打了个哆嗦,目光猛地转回到艾格宁身上,她显然受到了惊吓,“你错了,伯萨敏,我唯一犯下的罪行就是释放了你。”她说的并不完全对,她毕竟已经亲手将那副男性罪铐交给了苏罗丝。和两仪师交谈并不是犯罪。觅真者也许会有所怀疑,在坦其克,他曾经企图在门外偷听她们说话。但她不是罪奴主,没有搜捕马拉斯达曼尼的责任,这顶多只能让她受到申饬。“只要他不知道,他就没理由逮捕我。如果他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就告诉他。不过要记住,如果他决定逮捕我,我会供出你的名字。”这个提醒可以防止伯萨敏自以为能够安全脱身,只把她丢给觅真者。“我甚至不会等到他让我发出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