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同的舞蹈(第2/10页)

麦特微笑着,将手肘支在桌上,“为你们自己找一匹好马吧,让我们看看谁能赢。”他的运气也许不会影响到赛马(除了骰子和牌之类的东西外,他还没办法确定他的运气能有什么样的作用),但他从小就看着他父亲做马匹交易,他看马的眼光是相当厉害的。

“你是不是想要斟酒?如果我够不着你的杯子,是没办法往里头倒酒的。”

麦特回头瞥了一眼,一名女侍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只抛光的锡镴酒壶。她的身材矮小苗条,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还有白皙的皮肤,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很漂亮,那种精致的、音乐般的凯瑞安声调,让她说话时仿佛是一串风铃随风发出悦耳的韵律。麦特知道这名女子叫贝特丝·修文,麦特从走进黄金牡鹿的第一天开始就注意到她了,但这还是麦特第一次有机会和她说话。麦特总是有许多立刻要办的事情和更多昨天就应该处理好的事情。这时其他人已经重新把脸埋在酒杯里,只剩下麦特和那名女子。他们倒是很有礼貌,甚至那两名贵族也不例外。

麦特咧开嘴笑了笑,一条腿跨过长椅,将酒杯举到女子面前,“谢谢你,贝特丝。”女子微微一屈膝。不过,当麦特邀请她给自己也倒一杯酒,和他一起坐一会儿的时候,贝特丝将酒壶放到桌子上,双臂抱在胸前,侧过头,上下打量着麦特。

“我想,黛芬夫人大概不会喜欢这样的,噢,不,她肯定会不高兴的。你是一位贵族吗?他们好像都是你的手下,但又没有人喊你一声‘大人’。那些平民看见你也没鞠过躬。”

麦特扬起了眼眉。“不,”他的口气比他预期的还要粗鲁,“我不是贵族。”兰德可以让人们在他身边来回乱转,称呼他“真龙大人”之类的,但这不是麦特·考索恩的风格,完全不是。麦特深吸一口气,让微笑又回到脸上。有些女人喜欢以退为进,但是麦特太熟悉这种把戏了:“叫我麦特就好了,贝特丝,我相信如果你只是和我坐一坐,黛芬夫人不会介意的。”

“哦,她会介意的,但我想,我们能聊一会儿。你一定有和贵族差不多的身份,为什么你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还要系着这个?”还没等麦特反应过来,她已经将丝巾掀开了一点。“这是什么?”她用手指抚摸着环绕麦特颈间的那片苍白伤疤,“有人想吊死你?为什么?你这么年轻,不可能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吧?”麦特向后仰回头,匆忙地用丝巾掩好那道伤疤。但贝特丝并没有罢休,她伸手探进麦特敞开的衬衫,掏出那枚用皮绳挂在麦特脖子上的银狐狸头徽章。“是因为偷了这个东西吗?它看起来很值钱,是不是?”麦特拿回那只狐狸头,将它塞回衣服里,这个女人连喘口气的空隙都不给他。他听到拿勒辛和代瑞德正在他背后偷笑,不由得沉下了脸,有时候,他在赌博上的运气到了女人面前却会彻底失效,而他们总是觉得这样很有趣。“不,如果这是你偷的,你就没办法把它保留到现在了,对不对?”贝特丝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如果你有着跟贵族差不多的身份,那我想,你有这样的东西就很正常了。也许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你虽然很年轻,但看上去却像是个知道很多事情的人,至少你自以为如此。”她面带微笑,完全像是一个想把男人灌醉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般并不会对你有多少了解,但她们能让男人们以为她们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他们是不是认为你知道得太多,所以要吊死你?或者是因为你假装成贵族?你真的不是贵族吗?”

代瑞德和拿勒辛已经笑出了声,就连塔曼尼也发出一连串含混的呵呵声,但他们还在竭力装作是在为别的什么事而笑。代瑞德一边喘着气,一边在说着一个笑话,在那个笑话里,一个男人一喘气就会从马背上掉下来,麦特完全听不出那有什么好笑的。

但麦特还是重新让自己咧开嘴,即使这个女人说话的速度比他奔跑还快,他也不打算被她打败。她非常漂亮,而他在这几个星期里一直只能和代瑞德这种满身臭汗、偶尔会忘记刮胡子、经常没机会洗澡的男人说话。贝特丝的脸颊上挂着汗珠,但身上散发着薰衣草香皂的气味。“实际上,我有这道伤疤是因为知道得太少。”他轻声说道。女人总是喜欢男人卖弄他们的伤疤,天知道,他长大了,应付得了她们。“现在我知道得太多,而那时却知道得太少,你可以认为我是因为‘信息’才被吊起来的。”

贝特丝摇摇头,咬住了嘴唇:“你大概觉得这段话很聪明,麦特,贵族少爷们才会不停地说聪明话,但你说过,你不是贵族。而且,我只是个简单的女人,聪明的话总是一下子就会从我的脑子里溜走了。我想,简单的话才是最好的。既然你不是贵族,你就应该把话说得简单一些,否则就会有人以为你在假装是贵族了,没有女人喜欢男人伪装自己的身份。也许你能解释一下你在说什么?”

麦特费了不少力气才维持住自己的微笑。和这名女子发生口舌之争实在不是他想做的事,他搞不清楚贝特丝真的只是个单纯的傻瓜,还是想把他搞胡涂。不管怎样,她是个漂亮女孩,而且她身上散发着薰衣草香。代瑞德和拿勒辛似乎已经快被憋死了,塔曼尼现在哼起了“冰上的青蛙”,那么,他也像那首歌里的青蛙一样,在四脚乱蹬?

麦特放下酒杯,站起身,握起她的手鞠了个躬:“我就是我,但你的面孔把所有辞句都从我的脑子里赶走了。”贝特丝眨眨眼,无论女人如何否认,她们总喜欢别人夸赞她们的相貌。“跳个舞如何?”

没等贝特丝回答,麦特已经牵着她向桌子间的空地走去。运气好的话,跳舞能让女人拨弄舌头的速度慢一点——他的运气总是很好,况且,他从没听过有哪个女人的心不为舞蹈而软化。和她跳舞,她就会原谅许多事情;舞跳得好,她就会原谅一切事情。这是一句古老的谚语,非常古老。

贝特丝在麦特身后拖着脚步。她咬着嘴唇望向黛芬夫人,但那名圆胖的小个儿老板娘只是微笑着,挥手示意贝特丝跟上麦特。然后她无聊地拍了拍松开的发髻,开始向其他女侍发出一连串催促,仿佛大厅里坐满了客人一样。黛芬夫人能打倒任何她认为举止不端的男人,虽然她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她一直在裙子里藏着一根短棒。每次她靠近的时候,拿勒辛都会小心地看着她。但如果一个花钱如流水的男人想跳一支舞,又会有什么坏处?麦特握住贝特丝的双手,向两侧展开。桌子间的空地刚刚好。乐手们奏乐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点,虽然并不见得更加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