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浪舞者号(第2/5页)

这些亚桑米亚尔男人皮肤黝黑,赤着双脚和胸膛,他们全都剃掉了胡须,头发又黑又直,手上刺着花纹。看上去,他们是一些对自己的工作熟悉到只需要用一半的心思去做,却将全副心思都投入其中的人。他们的动作中有一种连绵起伏的优雅,仿佛在船只不动的时候,他们仍然能感觉到海洋的波动。大多数海民在他们的脖子上带着金银的项链,在耳朵上戴着金银的耳环,有些耳朵上挂着两三个环,一些耳环上还串着圆润的石子。

这些人中也有女人,而且和男人一样多。她们和男人一起拖拉绳索,盘卷缆绳,手上也同样有着刺青。所有的人都穿着同样的松腿裤子,由某种暗色的油布制成,用五颜六色的窄腰带系在腰间,在脚踝处松开。只是女人们还穿着宽松轻薄的上衣,衣服的颜色是鲜艳的红色、蓝色和绿色,她们也和男人们一样戴着许多项链和耳环。伊兰惊讶地发现,有几名女子还在鼻翼上戴着鼻环。

这些女子的优雅举止甚至让海民男人都相形见绌,这让伊兰想起她在孩提时听过的一些大人们原本不让她听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亚桑米亚尔女子是一些可以迷惑世人的尤物,是所有男人追求的对象。这艘船上的女人们实际上并不比其他女人更漂亮,但看着她们婀娜灵动的脚步,伊兰完全可以相信那些故事。

船尾高起的甲板上,两名海民女子明显不是普通的水手。她们也打着赤脚,穿着和别人相同式样的衣服,但其中一个人的衣服完全是蓝色锦缎做的,另一个则是绿色锦缎。穿绿锦衣服的女子较为年长,每只耳朵都戴着四枚小金环,左侧鼻翼上还有一枚,精致的雕工让这些小金环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一根细链系在鼻翼上的金环和耳朵上的一枚金环之间,上面吊着一排晃来晃去的小金徽。绕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中有一根悬着一个打孔的黄金匣子,那匣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华丽的金色织网,她经常会拿起那个匣子嗅一嗅。另一名女子比她要高一些,耳朵上只有六枚金环,鼻链上的徽章也要少一些,但她嗅的那只打孔的金匣子也是同样精美。真是奇特,伊兰想到鼻子上的那个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还有那根细链!

同时,伊兰感觉到船尾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但她一下子还说不出是哪里奇怪。过了一会儿她才看清楚,这艘船没有舵柄。两名女子的背后只有一个轮子般的东西,因为被铁链锁住,所以它无法转动,但没有舵柄,他们怎么掌舵?就算是她见过的最小的内河船也有一根舵柄,靠在港口上的所有其他船也都有舵柄。这些海民,真是愈看愈神秘。

“记住沐瑞对你说的。”当她们向船尾走去的时候,伊兰还在小声地叮嘱着奈妮薇。沐瑞并没有和她们说太多的话,即使是两仪师也对亚桑米亚尔知之甚少。不过,沐瑞毕竟告诉了她们一些有用的信息,一些只能是出自于好意的指点。“还要记住处事圆滑。”她又用力地悄声说道。

“我会记住的,”奈妮薇不耐烦地回答,“我会圆滑的。”伊兰真的希望她会。

两名海民女子在一道台阶——舷梯的顶端等待着她们,伊兰记起了这个称呼,虽然这里实际上是台阶。她不明白为什么船只会给普通的东西取另外一套名字。地板就是地板,在谷仓、客栈或是宫殿里都是,为什么在船上就不是?香气缭绕在两名女子四周,仔细去闻,有一丝轻微的麝香味道,是从她们项链上织网样的金匣子里飘出来的。她们手上的刺青图案是星星和海鸥,被代表波浪的卷曲图案所包围。

奈妮薇低下头:“我是奈妮薇·爱米拉,绿宗两仪师,我寻找这艘船的领航长,希望搭乘这艘船,愿如此能得到光明的喜悦。这是我的同伴和朋友,伊兰·传坎,也是绿宗两仪师。愿光明照耀你和你的船,愿劲风予你超群的速度。”这番话几乎全都是沐瑞教她们的,只有绿宗两仪师的事情除外——沐瑞似乎对这项逾矩行为尤为放任,甚至觉得她们的宗派选择很有趣——但其余的话一字不差。

年长的那位女子,黑发间已经有些灰白,褐色的大眼睛在眼角处也出现了鱼尾纹。她以同样庄重的表情低下头,不过似乎已经将两个女孩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特别是她们戴在右手上的巨蛇戒。“我是克恩·丁·朱拜·野风,浪舞者号的领航长;她是乔翎·丁·朱拜·白翼,我的血缘姐妹,浪舞者号的寻风手。如果光明喜悦的话,也许可以载你们一程。愿光明照耀你,护佑你们一路平安,直到旅程结束。”

这两个人是姐妹,这让伊兰吃了一惊。伊兰能看出她们的相似之处,但乔翎看上去要年轻得多,她本希望和她打交道的会是寻风手。两名女子都有着同样的矜持,但寻风手身上的某种特质让她想起了艾玲达。当然,这很荒谬,这些女子并不比她高,她们的肤色与艾伊尔女子也同样有很大的差异,而她们惟一的武器只有插在腰带上的短匕首。那两柄匕首都有金丝镶嵌握柄,刀身上装饰着工艺精湛的雕刻,但伊兰总是禁不住感觉到乔翎和艾玲达有某种相似的地方。

“那让我们谈谈吧,领航长,如果这能让你喜悦的话。”奈妮薇依照沐瑞教的说道,“关于航线和经过港口,还有为了这次航行而送给你们的礼物。”根据沐瑞提供的信息,海民不会向乘客收取报酬,她们提供的将是礼物,只是恰巧与这次航行价值相等的礼物。

克恩向身旁扫了一眼,浪舞者号的船尾指向提尔之岩,白色的旗帜正在城堡顶端飘扬。“我们可以在我的舱房里交谈,两仪师,如果这能让你喜悦的话。”她回头朝那个奇怪轮子后面的舱口点了点头,“我的船欢迎你,光之怜悯将伴随你左右,直到你离开这片甲板。”

另一道狭窄的舷梯——也是台阶——一直通向一个整洁的房间,比伊兰在那些小船上见到的舱房要高大。船尾的方向开着窗户,墙壁的平衡架上装着灯盏。除了几只大小不一的漆皮箱子之外,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与这个房间一体成形。床铺又大又低,就在船尾的窗户下面,房间正中是一张被扶手椅环绕的长桌。

房间里混乱的地方极少,桌上放着卷起的海图,几件象牙雕刻的奇怪动物放在有围栏的架子上,墙上的钩子挂着六柄无鞘的剑,每把剑的形状都不一样,有些伊兰从不曾见过。就在船尾的窗户前,一面奇怪的方形黄铜锣挂在床上方的横梁上,仿佛是为了表彰某种荣誉。一顶头盔放在一个没有五官、专供置物的木雕头颅上,头盔的样子就像是某种巨大的昆虫,盔上涂着红色和绿色的漆,两边各插着一根细长的白色羽毛,其中有一根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