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寒冬(第3/8页)

“但他是你哥哥,见鬼。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放屁,卡尔,看看李现在的样子,要是他想干掉我们,保准眼都不眨一下。至少对你肯定是这样。”

“那你到底拿钱怎么办了?现在还在你身上吗?”

“当然不在了。他一来我就装傻给他了。”她看了看手里的薯条,又丢进了烟灰缸。“不过他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她说。

卡尔一面想着自己的大舅子,一面转进了藤街。每次他遇到李的时候,谢天谢地这种时候不太多,那个狗娘养的都要问他:“你在哪儿上班,卡尔?”他巴不得看到他因为拿着警徽招摇过市惹上摆脱不掉的麻烦。他看见前面有两个男孩,大约十五六岁,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他停过去,关上引擎,摇下窗户,深吸了好几口冰冷的空气。他看着他们在街区尽头分手,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他摇下副驾驶座的窗户,发动了车子,在停车标志处往右一转。

“嗨,”卡尔停在那个瘦瘦的男孩旁边,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夹克衫,背后用白线绣着“米德高中”,“要不要搭车啊?”

男孩停下脚步,看着矮墩墩的旅行车里的司机。那个男人满脸是汗,在明晃晃的路灯映照下泛着光。他的肥下巴和脖子上满是棕色的胡茬。他的眼睛警觉而冷酷,像是某种啮齿动物。“你说什么?”男孩问。

“我在开车转悠,”卡尔说,“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喝杯啤酒。”他咽了下口水,在几乎要开始乞求的时候控制住了自己。

男孩嘿嘿一笑。“你找错人了,先生,”他说,“我不是那种人。”随后他又迈开了步子,比之前速度更快。

“去你妈的。”卡尔小声说。他坐在车里,看着男孩进了几间门面外的一间房子。尽管有点失望,可他更多的还是释然。他知道如果那个小混混上了车,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个小混蛋开膛破肚躺在雪地上的情景。总有一天,他想,他得拍些冬天的场景。

他又开回了白牛餐厅,发现博德克已经走了。他停车走了进去,坐在吧台前点了杯咖啡。他的双手还在发抖。“靠,外面真冷。”他对高高瘦瘦的红鼻子女招待说。

“欢迎来到俄亥俄州。”她说。

“我还不习惯。”卡尔说。

“哦,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卡尔啜了口咖啡,拿出一支“狗屌”,“我从加利福尼亚来,路过这里。”随后他皱起眉头,低头看着雪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也许是想打动姑娘。只要提到这个州名他就觉得恶心。他和桑迪结婚几周后便搬到了那个地方。卡尔觉得他能在那里获得成功,给明星和帅哥靓女拍照片,为桑迪找到一份模特的工作,但结果他们穷困潦倒,肚子都填不饱,最后他把她卖给了自己在一个不靠谱的经纪公司外面遇到的两个男人,他们想拍黄片。她一开始拒绝了,但那天晚上,他给她灌了伏特加,又许下诺言之后,两人开着破车进了雾茫茫的好莱坞山,来到一处又小又黑、窗户上糊着报纸的屋子前面。“我们可能要时来运转了,”卡尔带着她走向门口,“建立些人脉。”

除了跟他谈生意的两个人之外,还有另外七八个男人站在客厅柠檬黄色的墙前,屋里只有支在三脚架上的一部电影摄像机和一张床单皱巴巴的双人床。一个男人递给卡尔一杯饮料,另一个柔声命令桑迪把衣服脱下来。有几个人在她宽衣解带的时候拍了些照片。大家都一言不发。随后有人一拍巴掌,洗手间的门砰然打开。一个顶着和身高不相称的大光头的侏儒牵着一个神情迷茫的高大男人走进了客厅。侏儒穿着尖头意大利皮鞋和光鲜的长裤,裤脚卷起来几英寸,还有一件夏威夷衬衫。但那个大块头却一丝不挂,晒得黝黑、肌肉强健的双腿之间摇晃着长长的阴茎,有咖啡杯那么粗,青筋暴突。桑迪一见咧嘴笑着的侏儒放开了男人脖子上狗套的带子,赶紧翻身下床,发了疯般地抓起自己的衣服。卡尔起身说:“不好意思,兄弟们,这位女士改变了想法。”

“把那个狗杂种弄出去。”电影摄像机后面的那个人咆哮着。卡尔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3个男人拖出门外,塞进了他的车里。“你等在这里,否则她会伤得很惨。”其中一个跟他说。他嚼着雪茄,看着糊上的窗户里黑影前后闪动,试图让自己相信不会出事。毕竟这是电影行业,能出什么大问题。两个小时之后,前门打开了,同样的3个男人把桑迪带了过来,丢在车后座上。其中一个绕到驾驶位这边递给卡尔20美元。“不对啊,”卡尔说,“说好了是200的。”

“200?去你的,她连10块都不值。那个大块头一捅进她的后门,她就昏过去了,躺在那里像条死鱼。”

卡尔扭头看着躺在后座上的桑迪。她开始慢慢醒过来了。他们把她的上衣穿反了。“扯淡,”他说,“我要跟和我谈生意的那几个人说话。”

“你说的是杰瑞和泰德?他们一小时前就撤了。”那人说。

“我要报警,我一定要报警。”卡尔说。

“不,你不会的。”那人摇了摇头。他把手伸进窗户,用力掐住卡尔的喉咙:“要是你还叽叽歪歪不赶紧滚远,我就把你也弄进去,放弗兰基干你的肥屁股,让他和东条再挣个100块。”那人走回屋子的时候,卡尔听见他回头说:“别想着再带她回来。她不适合干这一行。”

第二天早上,卡尔出门去当铺买了一把样式古老的史密斯威森点38口径手枪,拿拍黄片的给他的20美元付了账。“我怎么知道这东西还能不能用?”他问当铺老板。

“跟我来。”老板说。他带卡尔进了后屋,对着装满了锯末和旧杂志的桶开了两枪:“这种型号1940年左右就停产了,但它仍然是把好枪。”

他回到蓝星汽车旅馆,桑迪正泡在放满了热水和泻盐的浴缸里。他给她看了枪,发誓说要让那两个陷害了他们的人吃枪子。但随后他走上街头,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天,想着还不如把自己崩了。那天有些东西在他体内破灭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他唯一会的就是摆弄相机,但谁需要又一个快秃了的胖子拍无聊的照片?拍抽抽搭搭的红脸婴儿、穿着晚礼服的荡妇、阴沉着脸庆祝共度25年悲惨人生的夫妇?那天晚上他回到房间,她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启程回俄亥俄州。他开车,她坐在他们从汽车旅馆房间偷来的枕头上。他发现自己无法正视她的双眼,穿过沙漠开进科罗拉多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他们开进落基山脉的时候,流血终于止住了,她告诉他,她还是宁愿开车,总比坐着想自己被侏儒下了药的奴隶强奸,还被其他人耻笑强。她往方向盘后面一坐,点了支烟,打开了广播。他们只剩下最后4美元了。几个小时后,他们载了一个身上有金酒味道的男人,说要搭顺风车回奥马哈他妈妈家。他告诉他们,自己把包括车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赔进妓院了——其实只是一个活动汽车房,当班的是3个浪荡女人,一个阿姨和她的两个外甥女——在雷诺市北边的沙漠里。“女人,”他说,“我总是栽在她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