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龙(第2/7页)

沈诸梁越想越是这个理,一时脑热,竟一把推开了禾花,向着河边跑过去。

这河水湍急,前几年河涝时死了不少人,每年失足落水淹死在河中的人不计其数。曾经有个村民,不慎落水后被人救上岸,死里逃生后,大哭不止地说:“这河里有妖孽啊!有妖孽!会抓着人的脚踝向下拉!”

自此以后,人人都说这河水邪门。

沈诸梁鼓足了勇气,双手扒开河岸边的草杆,毅然决然地将头贴在了河面上。

侍女着急万分,提着裙摆跟上来:“诸梁,莫要掉下去了,这河中有妖孽,小心被一口吃掉!”

沈诸梁赌气说:“我就是要那妖孽来吃了我,送我去阴曹地府,也免得我日日受欺凌!”

禾花伸手要拦他:“诸梁,诸梁!不要啊!”

“若我化身厉鬼,定要回来找熊弃疾!”他纵身一跃,还是落入了河中。

河水很凉,完全辨不清方向,水自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耳中鼻中口中,呛水导致头脑变得晕眩。

他不自觉地开始挣扎,这个过程中只能睁开眼睛。不知为何,水底忽然变得很亮,他的身后竟围绕着一圈庞然大物,身躯蜿蜿蜒蜒竟看不到头,铺满了整个河道。它徐徐而升,头颅竟比沈诸梁还大,一双眼珠足足有两个拳头这样大。

看来河中有妖孽的传说是真的,只是万万没想到,藏匿于河中的,竟然是一条巨龙!

此时,他听到怪物这样问道:

“人类,你为何自寻短见?”

沈诸梁吓得脸色发白,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不断挣扎。

那巨龙轻轻张口,胡须在河中漂开,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长。

“人类真是可怜可悲,竟想着自绝生命,但你的人生似乎还很长,将来还要成就一番伟业,你甘心吗?”

沈诸梁闭上眼睛,过去种种在脑海里翻涌而起。

“不甘心……怎么可能会甘心!”

“哈哈哈哈……”

巨龙仰天一嚎,河中竟升起一股巨大的水柱,将沈诸梁一下冲出了河面,摔在了河岸上。禾花见状急忙抱住他,扶着他起来。

沈诸梁连着吐出了不少河水,不住地咳嗽。

禾花皱眉道:“诸梁,你怎会从河中一跃而出?”

沈诸梁的脸苍白如纸,指着河面道:“龙!河中有真龙!是它救了我!”

“龙?”禾花大惊失色,急忙捂住了沈诸梁的嘴,“此事你万不可以再和第三个人说。龙乃至高无上的象征,若是被人知道你竟被龙所救,此事必定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恐怕会令陛下和公子们起疑,你只怕命都保不住啊!”

“说得有理。”沈诸梁意识到,立刻拉住禾花的手,“幸亏你提醒我,往后这事我绝不会再提,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禾花点头:“诺。诸梁快随禾花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害了风寒。”

没过几日,熊弃疾就带着几个仆从来探视,禾花低着头说:“公子,大人受了风寒,此刻正卧病在床,恐怕……”

话未说完,就被他推开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本公子的路。”

他径直走入里间,一把撩开幔布,见沈诸梁还睡着,就一把撩开了他的被褥,大笑道:“你也太弱不禁风了,一吓就被吓瘫在了床上,本公子特地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你今天还有没有尿裤子?要不要换尿布啊?”

闻言,熊弃疾身后的仆从全都哄堂大笑。

沈诸梁醒来,伸手将被褥盖好,对那些笑声充耳不闻,不卑不亢道:“劳烦公子费心,我并未尿裤子,此刻身染恶疾,恐怕极易传染,为了公子着想,还是速速离去吧。”

闻言,熊弃疾倒是一怔,他从未想到过,一向懦弱的沈诸梁竟敢反抗他,若是平时,他应该早就哭了才对。

对啊?为什么这一次这脓包没有哭?

为什么要忤逆我?

熊弃疾不知怎么的,竟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将他的被子又一次撩起,斥责道:“你装什么风寒?让你拿着箭靶就会生病吗?你把我当猴在耍吗?”

沈诸梁原本就浑身发冷,两下失被,立刻咳嗽起来。

熊弃疾更生气,拿起一边的汤碗就要浇上去,结果却被沈诸梁一下抓住了手腕,后者一脸的严肃:“公子快回去,若是风寒传染给公子,诸梁将不知如何自咎。”

熊弃疾更气:“赶我回去?我偏不!我还要看着你如何尿裤子呢!”

沈诸梁立刻瞪着他身后的侍者:“还不赶快让公子回去?要是公子当真病倒,看你们如何与陛下交代!”

熊弃疾身后的侍者面面相觑,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眼见沈诸梁咳嗽不止,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时间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为首的立刻在熊弃疾耳边轻声说:“公子,看他样子似乎当真是染了风寒,公子还是小心为妙,不如等他好了再来好好教训……”

话音未落,就被熊弃疾打断:“怕什么?我要是当真病倒,也不会连累你们的!”

其实熊弃疾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劲,过去的沈诸梁虽有些才智,但胆小如鼠,稍微一吓唬就会哭泣求饶,是个十足的孬种,哪知道今天无论他如何大声威吓,这孬种竟还面色如常,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熊弃疾心有不甘,一下把汤碗拍碎在地,竭力怒喝道:“沈诸梁!你现在跪下求饶,我便当没有这回事!”

这句话换来的却是沈诸梁的冷冷一笑,熊弃疾还想说什么,只见沈诸梁双目瞪大如铃,朝着侍者怒吼道:“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公子吗?若你们执意不带你们公子远离,我必当一一向陛下禀报,非要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不可!”

熊弃疾气急:“你竟敢威胁我的侍从!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诸梁却不慌不忙道:“我不过是为公子身体着想!相信陛下能理解我一片苦心!”

侍从见沈诸梁这副模样,也有些怕了,生怕自己当真脑袋落地,立刻拉着熊弃疾退了出去。

熊弃疾还不忘气道:“你给我等着!”

在门后将发生的事一览无余的禾花,待人尽数走完后,赶忙走进来。沈诸梁受了寒,咳个不停,她急忙扶着他重新躺下,然后将被褥仔细掖好,轻声说:“汤药翻了,奴婢为大人再煎一服。”

沈诸梁干咳了几声:“禾花姐姐为何要自称奴婢?我早已说过,你我相依为命,自当以各自名字相称,难道你忘了吗?”

禾花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沈诸梁不解:“禾花,究竟发生了何事?”

禾花抬起头,只见她竟早已泪流满面:“奴婢自小服侍大人,看着大人不足十岁,已经智谋无双,也亲眼见着大人因此遭受的一切厄难,更知晓大人因心中疾苦夜夜无法入眠,日日以泪洗面,所以愈发瘦弱,禾花一直为此忧心忡忡,妄图以姐姐身份护大人周全。但今日,奴婢见大人终于不卑不亢,敢于挑战公子,心中不甚欢欣。奴婢断言,大人您他日必有大成就,故再次以奴婢自称。奴婢愿服侍大人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