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桃隐刀(第4/14页)

对于斩魄的孟浪举动,那少女并没有多大的意外:“这不奇怪,我本来就是只狐狸,迷人是必然的。”说罢微微侧身,纤细的手指勾住胸前的丝带一拉,那袭红裙已然飘然落地,一副妙曼而雪白的胴体裹在一件素色纱衣里,玲珑浮凸若隐若现。她的双眼冷冷的迎上斩魄的双眼,眼中满是了悟。很明显,她已经豁出去了。

少女的举动远远超乎斩魄的意料之外,眼前的景象来得太突然,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只该死的蛤蟆到底给他指了个什么样的人来啊?他心里嘀咕着下意识的转过脸去,装作专注于剑胚的模样踱了几步,趁机按捺住心头蠢蠢欲动的满腔绮念,依旧冷冰冰的说道:“狐狸果然是狐狸,你经常拿自己的身体去换你想要的东西吗?”

那少女又一次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唇边浮起一丝刺眼的殷红,眼神屈辱而愤怒,但语调却是极力的保持着平静:“不是,我只是打算拿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丝希望,如果可以得到你铸造的妖刀,我的胜算或许会大很多,甚至可以挣脱束缚获取自由。”

斩魄漫不经心的笑笑,开口问道:“你现在不自由吗?”

那少女嗤笑一声:“自由?如果换成你,因为所谓的天意就必须嫁给一只行将就木的老妖狐,还要连带赔上一族人受人奴役,低人一等。你会觉得自由吗?”

斩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少女倔强的眼神,喃喃言道:“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白隐娘,而今天狐一脉现今的当家。据传天君下诏将你配予北疆狐王赤饕,大婚之日就在下个月初五。这事在地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妖魔闲来无事纷纷开了赌局,赌你嫁过去多久就会守寡。”他向来没有为别人着想的习惯,所以这话说的分外难听。

那少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许久才缓缓言道:“没错,我是白隐娘。但是我绝对不会顺从所谓的天意嫁给赤饕,我命由我不由天,凭什么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高高在上的支配我的命运?!”

这话虽轻,却如大吕洪钟一般撞向斩魄心头,尤其是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更是道尽他心中所想。虽说他在桃夭乡安身立命,妖魔们来求兵器的时候固然是毕恭毕敬,却也因为妖族凡裔的出身使得他不为任何部族所接纳,种种缘由只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三界众生的天君的一句话而起。天君视混种为孽,则他这样的妖族凡裔也就成了三界之中最低贱的生物,如他一般有安身立命的时运的并不多,更多的是被驱逐被欺凌甚至连性命都无法保存的可怜虫。如果说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天意的话,这非但不公平,简直混蛋到了极点!

斩魄深深吸了口气,暂时平复心头的激愤,继续问道:“据传天狐后裔专职看守鹿台岗内的双生妖花,每一任看守者功德圆满都可飞升天界成为上仙,你的父亲白琚也早已得证仙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自己女儿终生尽毁?”

白隐娘悲呛一笑:“什么得证仙道羽化成仙,那不过是一个天大的骗局。前来传旨的就是白琚,但这个白琚却并不是从前那个疼爱我的父亲,我不知道在天界发生了什么,但事实上,除了长相一样外,他的言行举止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傀儡。尽管他比以前强大,但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主张,甚至是记忆。就为了替天君收编北疆狐国的势力,他居然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让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赤饕那个可恶的糟老头,甚至能默许赤饕以我族族人的安危要挟我就范。”

斩魄摇头叹了口气:“很遗憾,不过就算你有我铸造的妖刀,也不可能跟天君抗衡。”

白隐娘咬牙道:“我不用跟天君抗衡,只需要在成婚当日斩杀赤饕即可。他膝下子嗣不少,无一不是心怀鬼胎之辈,若是走到那一步上,少不得争权夺利各自为政。赤饕一死,北疆狐国必乱,天君收编北疆狐国的如意算盘必然打不响,此后要号令地界为数不少的狐精狐怪狐妖,依旧得依仗我天狐一脉。有这一层关系,我才能自保之余维持天狐一脉不至于就此覆灭。”

斩魄专注的看看白隐娘,而后叹了口气:“勇气可嘉,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我的立场。穿上你的衣服离开吧,在我看来一个女人为了把刀吃亏给我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白隐娘错愕的看着斩魄:“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无论我付出什么你都不肯为我铸刀?!”

斩魄笑了笑:“自我铸造第一把兵器到现在,每隔几年都会有人来求我帮他们铸造兵器,不过在千余年间我总共只替七个人打造过兵器。这七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修行千年的强悍角色,而他们的兵器之所以威力惊人,大多数是因为铸兵的主料都是来至他们自己的身体,所以可以与自身法力相辅相成,发挥最大的威力。比如说五百年前修罗泽一战成名的新妖王鼍刖所持的断山锏,就是以他自身鼍尾铸炼而成。即使是给你指路的那只蛤蟆也非泛泛之辈,那把金鞭可是他宰掉潜伏哀牢山数千年的金刚虬,再以虬骨加上自身鲜血炼就。而你……狐狸始终只是柔弱的妖精,一开始就不具备铸造妖刀的利爪尖齿,而以你这数百年道行,也不可能走那只蛤蟆的路子。退一万步,这等世道,就算是比你更强的妖怪面对不可逆转的‘天意’都只有低头的份儿,我劝你还是弯腰俯就,何必行那螳臂挡车之事?”

白隐娘听的斩魄一番言语,不由得心头一片晦暗,只是呆呆的立在当场。

斩魄无意看她眼中涌动的悲凉与失落,只是转身回到炉前,陶模中的青铜剑胚已然冷却,他自一旁将成形的剑胚取出握在手中端详片刻后惋惜的摇摇头:“到底只是一块普通的铜料,再怎么铸就,也成不了大杀器。”说罢两手握住剑胚两端劲力猛吐,只听得‘铿’一声,那上好的一把剑胚已被他生生而折成两段,碎裂崩开的铜屑四散,有些吸附在他的发丛,有些飘落于地,斩魄也顾不上这些,只是把手里两块废铜看也不看的重新抛回熔炉之中。

白隐娘蓦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嘶:“不!就算只是一块普通的铜料,我也会想办法让它成为锐不可当的利刃。”她猛地的冲到熔炉边伸手去捞那沾满沸腾铜汁的剑胚,完全无惧熔炉的烈焰高温,即使一旁的斩魄及时的将她拉开,但那只娇嫩的玉手已然被熔炉的高温炙伤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