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新子之书(第4/20页)

不过普塔克拉斯普更担心的当然是自家儿子。

“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吗?”他问。

小儿子可怜巴巴地咬者尖笔。他的手疼得很。刚才他伸手去摸哥哥,结果噼噼啪啪的电击让他的手指脱了皮。

“也许。”他大胆猜测。

“你能治好他吗?”

“恐怕不行。”

“那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爸爸,我们爬上金字塔的时候……唔,那时候它没法喷溢……你知道,我敢说它扭曲了……你知道,时间其实只不过是另一个维度……嗯。”

普塔克拉斯普翻了个白眼,“别拿那套建筑设计师的行话糊弄我,孩子。”他说,“他到底什么毛病?”

“依我看他这是维度失调,爸爸。他的时间和空间有点儿搅到一起了,所以他才总是侧着走。”普塔克拉斯普·二乙朝父亲露出一个勇敢的微笑。

普塔克拉斯普道:“他过去就老是侧着走。”

小儿子叹口气,“没错,爸爸。”他说,“但之前那种走法很正常,所有的会计都是那么走路的。现在他侧着走却是因为,就好像,唔,因为对他来说那是时间。”

普塔克拉斯普皱起眉头。二甲的问题不仅在于慢吞吞地侧移,他还是扁的。不是扑克牌那种有前有后有侧边的扁法——从每个方向上看他都是扁的。

“一看就让我想起壁画里的那些人。”他说,“他的深度还是那什么都哪儿去了?”

“我觉得可能是在时间里。”二乙无助地说,“咱们的时间,不是他的时间。”

普塔克拉斯普绕着儿子走了一圈,结果发现儿子扁的一面一路跟着自己转。他挠挠下巴,一字一句地问:“也就是说他能在时间里移动?”

“有这个可能,是的。”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说服他走回几个月之前去?回去告诉我们别修那该死的金字塔?”

“他没法跟人交流,爸爸。”

“这一点倒跟过去一模一样。”普塔克拉斯普在瓦砾上坐下,双手抱住脑袋。事情竟走到了这一步。一个正常的傻儿子,另一个扁得像影子。那个可怜的扁孩子日子该怎么过呢?人家会拿他来开锁,打扫挡风玻璃上的冰块,为了省钱他会住在酒店客房的压裤器里。

二甲继续侧飘,形成了一个扁平的剪影。

“我们就不能做点儿什么吗?”他问,“比如把他卷起来什么的?”

二乙耸耸肩,“我们可以在他前进的道路上放个东西。这主意没准能行。这样他就不会遇到更可怕的事故,因为,呃,因为这样一来事故就不会有时间发生了。我想。”

两人合力把鹫头神哈忒那弯腰驼背的雕像推到扁人的必经之路上。一两分钟之后,缓慢的侧飘把二甲带到雕像跟前,强烈的蓝色火花熔掉了一部分石料,但二甲终于停下来了。

普塔克拉斯普问:“为什么会有火花?”

“就跟金字塔的溢光差不多,我想。”

普塔克拉斯普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不对,他暗暗纠正自己,应该说昨晚那样的成就——靠的就是能从最最糟糕的情形里看出好处来。

“至少他能省下买衣服的钱。”他缓缓说道,“我是说,他只需把衣服画上去就行了。”

“我觉得你还是没明白,爸爸。”二乙一脸疲惫。他在父亲身旁坐下,遥望河对岸的王宫。

“那边出事儿了。”普塔克拉斯普道,“你觉得他们有没有注意到金字塔的事儿?”

“注意到了也不奇怪。毕竟它可是转了九十度。”

普塔克拉斯普扭头往身后瞅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点点头。

“真好笑。”他说,“结构上可不大稳当呢。”

“爸爸,那是座金字塔!我们该封顶的!我早跟你说过!里头涉及的力量,那实在是……”

一片阴影落在两人身上。他们四下打量,他们抬头望天,然后又往天上多看了几眼。

“哦,天哪。”普塔克拉斯普道,“那是鹫头神哈忒……”

以弗比在他们身后,眼前则是一片明亮的蔚蓝色,蓝色的表面上还懒洋洋地泛出大理石一般的纯白,仿佛一阕经典的诗歌。

普特蕾西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那是什么?”

“是海。”特皮克道,“我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海浪什么的。”

“你说它是绿色的,还很汹涌。”

“有时候是。”

“哼。”普特蕾西哼口气,暗示自己对海不以为意。她正准备解释个中缘由,两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愤怒的人声,声音来自附近的一座沙丘背后。

沙丘上贴着一张告示。

上面用好几种语言写着:原理测试站。

这行字下方还用稍小的字体做了补充说明:当心——未经证明的假设。

两人正读着告示——准确地说特皮克正读着告示,普特蕾西没在读告示——沙丘背后又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是咔嗒,再接下来一支箭从两人头顶飞过。“你个混球”瞄了它一眼,然后扭头凝视着沙地上一块面积很小的区域。

一秒钟之后,那支箭一头扎迸了那个区域。

“你个混球”感觉了一下脚上的重量,经过简单计算后,它推断有两个人从自己背上离开了。进一步的计算显示他们掉到了沙丘上。

“你这是干吗?”普特蕾西吐出嘴里的沙子。

“有人朝我们射箭!”

“我看不是吧。我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咱们在这儿,不是吗?你根本没必要把我一把拽下来。”

特皮克不情不愿地承认对方有理,然后顺着沙丘滑溜溜的斜坡一点点爬了上去。先前的声音又吵起来了:

“我们根本就没把参数弄对。”

“我知道咱们缺的是什么。”

“噢?你倒说说看。”

“我们缺的是该死的乌龟,没别的。”

特皮克从沙丘顶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只见眼前有一大片空地,周围满是一排排复杂的标记和旗帜。空地里有一两栋建筑,基本上就是堆起来的笼子,另外还有几个特皮克没见过的复杂玩意儿。空地中央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面色红润的矮胖子,另一个又高又瘦,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权威气息。两个人都穿着床单,而围在他们周围的一群奴隶则基本上没穿什么,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弓。另有几个奴隶拿着棍子,棍子顶端各有一只乌龟——它们的模样有些凄凉,就像是乌龟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