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2/2页)

鲁本花了些时间回复邮件,主要是为了预防问题。塞莱斯特说,狼人案的DNA分析结果“让大家灰心丧气”,但她没有详细说明其中的原因。

格蕾丝坚持要他回家去做测试,但同时又提醒他,如果有人想取他的DNA样品,绝对不能答应。只要他不同意,谁也不能从他身上取样。巴黎的那位俄国医生向她推荐了索萨利托的一家私人机构,她正在深入了解,也许那地方适合做一些秘密研究。

她还告诫鲁本不要接受记者采访。随着狼人案的进展,记者们发疯似的想知道鲁本的意见,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出现在俄罗斯山的宅邸周围,甚至打通了家里的私人电话。

比莉希望他写一写对狼人热的深度看法。

或许是时候动笔了。他强忍不适,看了很多电视新闻,同时在网上浏览了大量网页,对于公众的看法,他已经有了一定把握。

待在这里的感觉真好,与劳拉共处一室,周围一片安静,炉火噼啪作响,帘外的森林低声细语。为什么不动手工作呢?谁说他不能写作?谁说他不能继续工作?

鲁本终于打开了文档。

回顾了狼人案中的部分细节后,他写道:

我们的世界观——西方世界观——总在不断地变化和修正中。生死、善恶、正义与悲剧,这些概念从来没有真正的定论,但无论是在公众领域还是在私人领域,我们总会面临这类问题,而它们的内在含义又在不断演化。我们以为道德准则是永恒不变的,但我们的实际行为和抉择总在变化。我们不是相对主义者,因为我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定义自己的基本道德位置。

看起来,狼人惩罚罪行的方式我们无法苟同,既然如此,我们为何又要将他的行为浪漫化?

狼人的暴行本该招致所有人的厌恶,然而公众因何为他欢呼?冷血残忍的杀戮欲本是人性中最原始、最丑陋的一面,这样的怪兽果真能成为超级英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那些并不平静的晚上,我们能在床上安睡,是因为我们心里深知,哪怕面对如此挑战,我们赖以维持平安的力量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行。

无论社会的经纬如何富有弹性,也绝对无法容忍狼人的存在。流行文化的狂热吹捧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也许我们应该记住,人类是一个多么容易被美梦和噩梦迷惑的物种。无数图景从某个不可靠的神秘源头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造就了艺术。这些图景可能充满快乐与奇迹,也可能带来阴郁和恐惧。出自本能的原始幻梦转瞬即逝,常令我们蒙羞。

狼人不是什么美梦,他显然应当归于噩梦的行列。我们有责任认清这一点,不光是为了狼人本身,也是为了那些可能承受他无常怒火的人。

写完以后,鲁本立即用邮件发给比莉,又打印了一份给劳拉。她默默地读完,然后拥抱亲吻了他。他们肩并肩坐着。鲁本凝望炉火,双肘撑着膝盖,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好像这样就能理清脑子里的想法似的。

“告诉我,说真话,”他说,“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野人,你感到失望吗?我觉得在你眼里,我应该是某种毫无道德负担的纯粹造物,或者至少是拥有完全不同的道德准则,因为那时候,你觉得我不是人类。”

“失望……”她思索着,“不,我一点儿都不失望。我深深地陷入了爱河。”她的声音轻柔而平稳,“这样说吧,也许你能理解——对我而言,你是一个谜,就像圣事一样。”

他转头望着她。

他疯狂地想要吻她,想要和她做爱,就在这间藏书室里,或者随便哪儿都行,只要她同意。但他固执地认为,她不喜欢他现在的形态。她怎么会爱上这个鲁本?狼人才是她的爱人。现在,他们正在等待,等待鲁本变成她的爱人,而不仅仅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尽管没有钟,他仍觉得脑子里有秒针嘀嗒作响,慢得令人焦躁。

他开始吻她。热浪扑面袭来,她拥住他的身体。他摸索着白色法兰绒睡袍下的躯体,左手握住她赤裸的乳房。等待了这么久以后,他已迫不及待。

他们滑到地毯上,他听到她急促的脉搏,嗅到她欲望的气息,缥缈、微妙、时隐时现。在他身下,她的脸一片潮红。哦,真热。

他们匆忙无声地脱掉衣服,急急地再次相拥,缠绵的吻让他近乎窒息。

突然,狂暴的痉挛自他胸腹间升起,喜悦的浪潮瞬间传遍整个身体,近乎刺痛的愉悦令他浑身发软。他滚到一边,跪坐起来,蜷缩成一团。

他听到她深深吸了口气。

他的眼睛紧闭。以前也是这样的吗?是的,瞬息间他感觉毛发从每一个毛孔里生长出来,快感如火山爆发般汹涌而来,他什么都看不见。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了起来,厚厚的鬃毛披散在肩上,双手已经变成爪子。脖子和大腿根部周围的毛发围成厚厚的一圈。他的肌肉在为力量歌唱,手臂在伸展,双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拉长了一般。

他低下头,从新的高度看着她。

她跪坐在地,仰望着他,脸上满是震惊。

她颤抖着站起,断断续续地低诵着祷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倏地触摸了他。她的手指像从前一样滑入毛发深处,而他的皮毛还在不断生长。

“就像天鹅绒一样!”她低声说,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庞,“像丝绸一样光滑。”

他迫不及待地把她抱了起来,热切地寻找着她的嘴唇。她娇小的身体赤裸地被他拥入怀中,他听到她急促的心跳。

“劳拉。”听到自己新的声音,真正的声音,他如释重负。她微微张嘴,回应着他的热吻,他的胸腔里逸出低沉的呢喃,仿如鼓声。

森林里的窸窣声越发清晰,细雨丝丝敲打着屋顶,他听见细小水花的声响,听见雨水流入檐沟,顺着排水管一路向下。海风吹打雨丝,摇撼着大宅的墙壁。

他听见檐间颤动的风声,听见树枝在风中轻柔的呻吟。

所有属于夜晚的气息突破墙壁的藩篱,穿过无数细小的缝隙,如蒸汽般弥漫在他周围。但在这片气味的汪洋中,最清晰的是她的气息,直抵他脑海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