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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鲁本回答。他的脸“唰”地红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剥削劳拉,强迫她去干什么家务活。他想抗议,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全心希望这几位先生永远都不要离开。

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绕回克洛波夫医生身上,但劳拉解决了他的烦恼。

“当年克洛波夫是把你们关在苏联吗?”她问道。

“最开始是在苏联。”费利克斯说,“在巴黎,有人把我们出卖给了她。那个陷阱相当巧妙。当然,她有个好帮手,那是我最亲爱的家人,还有他的妻子。”

“是玛钦特的父母。”鲁本说。

“没错。”费利克斯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怨恨,也听不出批评,“那是个很长的故事。简单说来,我的侄子埃布尔把我们卖给了克洛波夫和她的同伙,从中获取了一大笔钱。据说有位菲利普・达雷尔博士正在中东替卢浮宫挖掘某处遗址,他发现了某些秘密,这个诱饵将我们引到了巴黎。”费利克斯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了下去,“这位达雷尔先生口才相当了得,他的电话把我们迷得神魂颠倒。我们在巴黎碰了头,然后应他的邀请住进了左岸的一家小酒店。”

“他们的陷阱必须安排在人口非常稠密的城市,”蒂博清清嗓子说道,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语气里有一丝激动,“太多的声音和气味会让我们的感知不堪重负,无法发现有人在悄悄靠近。我们被分别麻醉了,只有谢尔盖设法逃了出去。从那以后,他一直在寻找我们的下落。”他朝费利克斯看了一眼,后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几乎就在我们被抓的同时,达雷尔和克洛波夫失去了政府的资助。我们被偷偷运出俄国,送到贝尔格莱德附近一间混凝土监狱似的阴郁实验室里,那地方的设备非常糟糕,智慧与耐性的比拼就此开始。”他摇摇头,“毫无疑问,菲利普・达雷尔相当聪明。”

“他们都很聪明,”费利克斯说,“包括克洛波夫和亚斯卡。他们完全相信我们的身份。他们对狼族历史的了解让我们深感震惊,在正统科学家拒绝进入的领域,他们可真掌握了不少东西。”

“是的,亚斯卡的聪明和渊博迷住了我妈,”鲁本说,“不过她很早就产生了怀疑。”

“你的母亲非常优秀,”费利克斯说,“她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毫无所觉——完全视而不见,就好像她的头脑和身体毫无关系。”

鲁本大笑起来。“她希望得到别人的认真对待。”他小声解释。

“呃,是的,”蒂博轻声插话,“要是她见过菲利普・达雷尔,她会发现那个男人更加迷人。菲利普非常尊重我们,也尊重我们有意无意透露的信息。我们拒绝在他面前变形为狼,他决定耐心等待。我们什么都不肯说,他一次次跟我们长谈,从不强迫。”

“他对我们知道的东西非常好奇,”费利克斯低声补充,“也很想知道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鲁本悠然神往,揣测着背后的意义。

蒂博继续说了下去:“在他眼里,我们是脆弱的样本,既需要研究,又需要呵护。克洛波夫很没有耐心,对待我们就像对待低等物种,而且她相当野蛮残酷——为了搞清楚蝴蝶的翅膀如何工作,她不惜把那小虫子活生生撕开,她就是那样的怪物。”他停顿片刻,似乎不愿意回忆细节,“她想尽办法,刺激我们变形。最开始那段时间,我们偶尔会变身为狼。不过,很快我们就发现,就算变形以后,我们也没法逃走,关押我们的栅栏太密太坚固,所以后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变身了。”他停了下来。

费利克斯等待片刻,然后接着说了下去:“目前,没有什么办法能强行从我们体内提取圣血。”他的视线从劳拉转向鲁本,又再次回到劳拉身上,“无论是直接抽血,还是从我们的口腔里采集试样,都无法分离出圣血。关键的细胞一旦离开狼族的身体就会失去活性,随后在短短几秒内彻底衰解。很久以前,在科学刚刚诞生的年代,我就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发现了这一点,当时的秘密实验室就在这幢大宅里。前人早已通过试错确认了这个特性。我们并不是第一批被渴望圣血的人抓起来的狼族。”

鲁本的内心颤抖起来。他第一次去找吉姆告解的时候,就曾想到过这样的可能性——费利克斯和他的同伴被囚禁了。那一夜才过去短短几周,想起来却像几年一样漫长。

“不过言归正传,”费利克斯说,“你无法把狼族的血清直接注射给另一个人。完全没有效果,就是这么简单。”他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要有效传递圣血,必须同时满足几个关键条件,所以被狼族咬伤的人很多时候不会出现任何异状。现在我们已经完全弄清楚了这些条件,同时也已确定:圣血不可能通过强迫的方式传递,哪怕他们诱使我们变身为狼,然后把受害者的手臂塞到我们嘴里。”

“而且安排这样的实验本身就很难,”蒂博轻轻一笑,插话说,“我们这样说吧:这种方式会带来很高的伤亡。变身后的狼族能够轻松撕下‘实验样品’的胳膊,或者在他退出攻击范围之前揪下他的脑袋。于是实验就此完蛋。”

“我懂了,”鲁本说,“当然,我能想象。事实上,我想过这件事。哦,我是说,我无法想象你们遭受的折磨与痛苦,但我完全能想象到最后的结果。”

“想想看吧,那么多年,我们与世隔绝,”费利克斯说,“被关在狭小冰冷的牢房里。无数个白天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我们忍受着饥饿、欺凌与威胁,忍受着他们蓄意的暗示,恐惧着自己所有同伴都已死去的想法。噢,要是你想听的话,改天我再告诉你所有故事。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说重点吧。我们拒绝变身,也拒绝以任何方式配合。无论是药物还是身体上的折磨,都无法让我们变形为狼。很久以前,我们就已学会沉入另一种意识状态,抵御这一类的刺激。克洛波夫束手无策,而且她也厌倦了菲利普的长篇大论,她总是唠叨着狼族有多神秘,狼人掌握着多少深奥的哲学真理。”

他瞥了蒂博一眼,等着他接过话头。

蒂博点点头,右手微微一动,似乎是个服从的手势。“克洛波夫把雷诺兹・瓦格纳——我们亲爱的同伴和狱友——绑到手术台上,带着手下对他进行了活体解剖。”

“我的上帝!”鲁本惊呼。

“通过牢房里的摄像头,他们强迫我们观看整个过程。”蒂博说,“每一个细节迄今仍历历在目。不过,我还是这样说吧,雷诺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开始变身,因为他已无法自制。他变成了一头残暴的巨狼,因痛苦而彻底疯狂。他杀掉了三个医生,克洛波夫医生也险些丧命,最后,他们将子弹送进了雷诺兹的脑袋,直到这一刻雷诺兹也没有停止攻击。他已经瞎了,跪倒在地,但他仍干掉了实验室的另一个助手。克洛波夫活生生用子弹轰下了雷诺兹的脑袋,毫不夸张。她对着雷诺兹的喉咙开了一枪又一枪,直到他的喉咙——和脖子——完全不复存在。她打断了他的颈椎,然后雷诺兹终于倒下,死去。”蒂博痛苦地闭上眼睛,眉心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