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神之子变成了一株玉米(第4/6页)

他躲避着它们的眼神,不过他能感觉到它们灼热的目光。他知道,要是这些怪兽对他一齐吐气,毒气加在一起足以将他溶化成一摊水。怪兽们纷纷涌上前来,撞在了一起。

弗兰克大声喊:“你们想要我的毒根吗?那就拿去吧!”

他化作一只海豚,纵身跃进了运河。他希望卡托布勒普不会游泳。至少它们显得迟疑了,他无法责怪它们,因为运河恶心极了——臭气熏天,带着咸咸的味道,好似汤一般温暖——弗兰克在水中穿梭,躲开贡多拉与快艇,偶尔停下来发出海豚的喳喳声,激怒在人行道上追赶他的怪兽。弗兰克游到最近的贡多拉码头,又变回人形,刺倒几个卡托布勒普,以激怒它们,然后继续向前奔跑。

一切进展顺利。

过了一阵,弗兰克有些发晕。他吸引来更多怪兽,驱散更多的旅游者,带领已经颇为壮观的卡托布勒普队伍在老城曲折的街道间穿梭。每当他需要快速脱身时,他便变成一只海豚跳进运河,或是化作一只苍鹰飞上天空,但他绝不会将追随者们甩下太远。

每当他感到怪兽们也许失去了兴趣时,他就停在某个屋顶,掏出弓箭,除掉兽群中间的几个卡托布勒普。他晃动毒藤蔓的套索,对怪兽们的口臭大加取笑,令它们狂怒不已。紧接着,他继续飞奔。

他几次跑回到原先的地方,迷失了方向。一次,他转过街角,刚好撞上怪兽队伍的尾巴。他本已该筋疲力尽,然而不知何故,他保持着继续奔跑的力量——这很不错,因为最艰难的部分还没有到来。

他发现两座桥,但它们看来都有些不对劲。其中一座被架高,盖了个严严实实,他不可能让怪兽们从下面穿过去。而另一座桥上则挤满了游客。即便怪兽对凡人们置之不理,可任何人吸入了它们释放出的毒气都不会是件好事。怪兽队伍越发壮大,便会有愈多的凡人被推到一旁,撞进水中,或是被踩踏在地。

终于,弗兰克发现了一件能帮上忙的东西。前方的一个大广场对面,一座木桥横跨过最宽的运河之一。木桥本身是木制的格子状桥拱,如同一架老式的过山车,大约有五十米长。

弗兰克以鹰的外形飞翔在空中,远处已见不到更多的怪兽,似乎威尼斯所有的卡托布勒普都已经加入到怪兽的队伍中,在他身后的街道上横冲直撞,一路上吓得游客尖叫奔逃。也许他们以为自己撞上了一群慌不择路的流浪狗。

桥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好极了。

弗兰克仿佛一块石头般急坠而下,变回了人形。他跑上桥中央——这里是天然的咽喉要道——将他的毒根诱饵向身后一扔。

当卡托布勒普大队伍的前锋到达桥边时,弗兰克掏出了黑兹尔的金色罗马短剑。

“来吧!”他大喊一声,“你们想尝尝弗兰克·张的厉害吗?来吧!”

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只是在对怪兽呼喊。他同样在释放几周以来心中积聚的恐惧、愤怒与怨恨。玛尔斯和阿瑞斯在与他一同怒吼。

怪兽们扑了上来。弗兰克的视线变成了红色。

后来,他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他只记得在怪兽群中厮杀,直到黄色的尘土淹没到他的脚踝。每当他处于劣势,一团团气体开始让他无法呼吸时,他便开始变形——变成大象、龙、狮子,而每一次变形都清除掉他胸中的毒气,赋予了他新鲜的能量。他变形越来越流畅,甚至能以人形用剑发动攻击,而攻击完成后又化作了雄狮,用爪子横扫过卡托布勒普的鼻子。

怪兽用它们的蹄子狂踢过来,呼出有毒的气体,用有毒的目光直视弗兰克。他本会死去,本会被践踏在地,然而他却一直屹立不倒,毫发无损,释放出一道道猛烈的风暴。

对此他并不感到开心,但他下手没有丝毫迟疑。他刺倒一头怪兽,紧接着又劈掉另一头的脑袋。他化作一条龙,将一头卡托布勒普咬成两段,紧跟着变成一头大象,一脚将三头怪兽踩在脚下。他的视线依然带着微红,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并没有欺骗自己。他真的在放光——被一团玫瑰色的光环所环绕。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是不停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头怪兽。

弗兰克持剑与它正面相对。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身上沾满了怪兽尸体化作的尘土,可他并没有受伤。

卡托布勒普咆哮一声。它一定不是最聪明的一头怪兽。尽管数百个同类已经倒下,它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玛尔斯!”弗兰克大喊,“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现在我需要一条蛇!”

弗兰克怀疑从前会有人嚷嚷过同样这些话。这样的要求听来那么怪异。他头顶上并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这一次,他脑中的声音沉默了。

卡托布勒普失去了耐心。它向弗兰克扑了上来,让他别无选择。他向空中一劈。刀刃碰触到怪兽的一刹那,卡托布勒普在一道血红的光芒中消失了。当弗兰克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时,一条斑驳的棕色缅甸蟒盘在他的脚边。

“好样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站在几英尺外的,正是他的父亲玛尔斯。他头戴红色贝雷帽,橄榄色迷彩服上绣有意大利特种部队的徽章,一支突击步枪挎在肩头。他的面孔坚毅而棱角分明,头上戴了一副深色墨镜。

“父亲。”弗兰克好不容易叫出声。

他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做的一切。恐惧这才开始在心中渐渐涌来。他想哭,可是他觉得在玛尔斯面前这一定不是个好主意。

“感到害怕是很自然的事,”战神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热情,充满了骄傲,“所有伟大的战士都会感到害怕,只有愚蠢的人和疯子才不会。你面对了自己的恐惧,我的儿子。你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与贺雷修斯一样。这是你的桥,而你守住了它。”

“我——”弗兰克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只需要一条蛇。”

玛尔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隐隐的微笑。“没错,你现在已经有了。你的勇气让我的希腊和罗马外形合二为一,虽然只是一时。去吧,去救你的朋友们,不过听我说,弗兰克,你最严峻的考验还没有到来。当你在伊庇鲁斯面对盖娅的军队时,你的领导力——”

战神突然弯下腰去,紧紧抱住脑袋。他的身形闪烁起来,迷彩服变成了一件长袍,然后是自行车骑手的外套和牛仔裤。他的步枪变成了一把剑,然后是一支火箭筒。

“痛苦!”玛尔斯吼道,“快走!马上!”

弗兰克没有提问。顾不得疲惫,他化作一只大鹰,用巨大的爪子抓起蟒蛇,向空中升起。

他回头看去,桥中央升腾起一团小小的蘑菇云,一道火圈向外扩散开来,两个声音——玛尔斯与阿瑞斯在尖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