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4页)

我们环顾了一下四周,要看看屋子里的陌生人是怎么看待他的,因为你知道他的确英俊出众——事实上简直是出类拔萃、倾倒众生——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我们通过这一点知道他此时是不会被别人看见的。占星师的律师说完他最后的话,而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撒旦开始融化钻进了威尔席姆的身体。是的,他融化进了威尔席姆,就这样消失了。接下来,法庭上的情势出现了大转弯,这时他的精神之光开始在威尔席姆的眼中闪现出来。

占星师的律师非常高傲地讲完了他的一席话,他指着桌子上的钱说:

“对金钱的迷恋成为万恶的根源,这个道理就活生生摆在这里,古老的撒旦的诱惑,又获得最新的成功,刚刚叫羞耻者涨红了脸——这是侍奉上帝的神父和他的两个年少无知的小帮凶的羞耻,他们犯下了罪行。如果直言而论的话,我们应该希望人们即使不情愿也得承认,在所有金钱的俘虏当中他们这种是最卑鄙下贱的,最愚笨可怜的。”

等他坐了下来,威尔席姆站起身说道:

“从原告的证词当中,我搜集了一点,他是两年多以前在路上捡到这笔钱的。我说得对吗,先生,我是否有什么误解了你的意思的地方?”

占星师说威尔席姆的理解完全正确。

“而这些钱,从被捡到以后直到明确的某一天,也就是这最后一年的最后一天,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手。——哦,先生,如果我说得不对,请纠正我;我说得对吗?”

占星师点了点头。威尔席姆转向了法官席说道:

“如果我能证明这里的这些钱不是占星师所说的那些钱,那么这些就不是他的了?”

“当然就不是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有这样一个目击者,你就有责任给予关注,并把他带到这儿来——”这个法官中断了话头,开始跟其他法官商量起来。同时原告律师也激动地站起身,开始抗议在案子审理将近结束的时候还允许带入新的证人。

法官认为他的抗议是正当的,应该被批准。

“但是这不是一个新的证人,”威尔席姆说,“它们已经粗略地检查过了,我说的是钱币。”

“钱币?钱币能说明什么?”

“它们能说明自己并不是占星师一度拥有过的钱币。它们能说明去年12月时它们还没有被制造出来。根据钱币上的日期可以说明这一点。”

事情果真如此!当律师和法官们凑近钱币,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如此宣布时,法庭上立刻群情激动起来。每一个人都为威尔席姆在关键时刻想出这个巧妙的主意而对他满怀钦佩。最后法官命令大家恢复安静,然后当庭宣布道:

“除了四枚钱币之外,其他所有的钱币的制造日期都在今年。法庭在此对被告表示真挚的同情,并对由于不幸的过失使这个无辜者遭受的拘押和审判的屈辱表示深深的歉意。本案受理结束。”

所以说,不要忘了,钱本身也能说话,尽管占星师的那位律师认为不能。法庭里的人纷纷起身离席,差不多每一个人都上前跟玛格特握手,向她道贺,然后又跟威尔席姆握手并称赞他。撒旦已经走出了威尔席姆的身体,站在他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人们从四面八方穿过他的身影走来走去,根本不知道他在那里。威尔席姆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只是到了最后一刻才想起钱币上的日期,而没有更早一点想到。他说,这个想法突然跳到他脑袋了,只在那么一刹那,就像一道灵感,他毫不犹豫地就脱口说出了这一点,因为尽管他从未曾检查过这些钱币,但是他好像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就已经知道了那情况是属实的。这话讲得很诚实,就跟他本人一样;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就会说他本来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要留到最后给大家一个惊喜。

他现在又变得迟钝一点了,虽然不明显,但是你可以注意到他的眼中不再有撒旦在他体内时那种熠熠生辉的神采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当玛格特走过来赞美他、感谢他,使他不能不看到她为他多么骄傲,他差不多又重新找回了神采。

占星师非常不满地离开了,一路抱怨着,所罗门·艾萨克把钱收集起来,拿走了。现在剩下的这些钱永远属于彼得神父了。

撒旦已经离开了。我断定他已经悄悄拐到了监狱去通知囚犯这个消息;我猜的果然正确。玛格特跟我们其余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急忙朝监狱那边赶去,一路上欢欣鼓舞。

不错,撒旦果然已经做了这样的事:他突然出现在那个可怜的囚犯面前,宣布:“审判结束了,根据法庭的裁决——你将永远蒙受一个小偷的屈辱!”

这个打击立刻使这个老人丧失了理智,精神失常了。十分钟后,当我们到达时,他已经开始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地大模大样地游行起来,不时地向这边或那边下达着命令,包括警官和其他囚犯,还管他们叫大管家,或者这个王子那个王子,海军元帅,陆军元帅,以及一大串夸夸其谈的名字,快乐得就像一只小鸟。他想他就是君主和帝王!

玛格特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起来,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近乎心碎。他认出了玛格特,但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哭泣。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说:

“不要哭,亲爱的;记住,当着这么多目击者,哭哭啼啼对于一个女王储是不合适的。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烦恼——这是可以解决的。没有什么是一个国王所不能做到的。”然后他朝周围看了看,看见了老厄休拉正在用围裙擦着眼睛。他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就说:“你到底怎么了?”

她一边呜咽着,一边勉强说出话来,解释说她看到他这副样子实在难过——“原来是这样。”他对这个回答琢磨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咕哝说:“公爵夫人,一个奇怪的老东西——本意是好的,但总是抽着鼻子,永远都不能说明白事情的真相,因为她自己根本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相。”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威尔席姆的身上。“印度王子,”他说,“我猜测女王储在意的人其实就是你。她的眼泪都要哭干了。我不会再阻拦在你们俩之间。她将分享你的王位,而在你们两人之间,你将继承我的王位。看,小妇人,我做得怎样?你现在可以笑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爱抚着玛格特,亲吻着她,对他自己和每一个人都感到如此满意,以至于虽然他不能将我们所有这些人都照顾周全,但他开始到处分封他的王国疆土以及着手加官进爵之类的事,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至少都得到一个公国。就这样,到了最后,听到被劝说回家,他威风凛凛的迈开了脚步。沿途的人群想看看彻底迎合他的愿望会叫他怎样心满意足,于是他们就对他高呼万岁,于是作为答复,他纡尊降贵地一再鞠躬,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他还不断地伸出手说:“上帝保佑你们,我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