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变(第4/10页)

如果萨犀伽罗不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就可能被唤醒?安星眠在黑暗中狠狠地一捏拳头。

他又想起了风秋客。风秋客几乎是抛掉一切,用自己的一生来保护安星眠,当然其实也就是为了保护萨犀伽罗,但却始终没有把这件羽族的至宝带回去,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件法器离开安星眠,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比如说,从沉睡中醒来的萨犀伽罗会爆发出某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捣毁掉这间充满了霉臭味和各种小生物的囚室?

如果是在过去,安星眠肯定情愿这玩意儿永远沉睡下去,千万不要被唤醒。但是现在,他似乎别无选择了。也许萨犀伽罗能好好地捣捣蛋,让天驱们疲于招架,这样兴许自己就可以趁乱逃出去。

至于萨犀伽罗的爆发或许可能危害到自己,他并非没有想到,但当此特殊时刻,就当是冒一次险吧。反正自从去年的长门事件之后,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冒险,早就习惯了。

他正在想着,脚旁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过,那是囚室里的一只老鼠。说起来也奇怪,这囚室里的囚徒自己都吃不饱,老鼠却一只只养得肥头大耳,也许它们有什么通往外面的密道。

安星眠本来想伸腿踢开这只老鼠,但到了最后,他却猛然伸出手,把这只老鼠抓在了手里。老鼠发出吱吱的惨叫声,却无力挣脱。

如果要想办法逃脱,至少得先养足力气,而要养足力气,首先必须有足够的食物,天驱们每天送来的那点馒头恐怕不够用。安星眠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用力捏死了这只老鼠。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幅让他许久都难以忘怀的画面:在幻象森林里,在那棵用来避雨的大树中,雪怀青轻描淡写地抓起一只足以把寻常女孩子吓晕的大蜈蚣,细细研究它是否可以用来炼药,那只蜈蚣抓在她手里,倒像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抓着一个布娃娃。

我们俩真是越来越像了呢,他自嘲地想。

这一天的深夜里,安星眠结束了一次长长的冥想,深吸了一口气,从腰带上取下那块二十年来从未离身的“护身符”,把它放到了石室里离自己最远的角落。

接下来,就等着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安星眠躺在稻草垫上,安然入睡。他希望自己能梦见雪怀青。

“我不是有意要背叛的!”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痛哭流涕地喊叫着。他似乎想要拼命挣扎,但是四肢都被某种黑色流光的符印闭锁住了,无论怎么用力挣扎,四肢都纹丝不动。在年轻人的身前,一个中年女子意似悠闲地站立着,手掌上却闪烁着秘术的紫黑色光亮。

这里是澜州,或者说整个九州最让人感到恐怖的地方之一——夜沼。这一片沼泽常年云雾笼罩,地形环境复杂而恶劣,走在这片沼泽中,稍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陷入没顶之灾。而夜沼地域的森林俗称“黑森林”,不但终年弥漫着有毒的黑雾,据传还总有各种怪兽毒兽出没。这两个人敢进入到夜沼深处,看来绝非寻常人等。

“背叛不分有意无意,只看结果,”中年女子冷冷地说,“更何况你是向我们的死敌通报消息,根本就罪无可赦。”

“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啊!”年轻人声嘶力竭地说,“宋大人……宋竞延平日里为人很好,我们母子俩自幼蒙他收容,诸多照顾,我怎么能想到他是天驱?”

“他不只是天驱,而且还是天驱内部很有身份的人,甚至可能是个宗主。”中年女子的语气依旧冰冷。她虽然年纪不轻,却依旧面容姣好,风韵不减,乍看上去仿佛三十许人,只是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好像全九州的人都欠她钱似的,稍显凶悍。

“可我不知道啊,我压根就不知道!”年轻人急忙说,“再说他只是随口问一下我的行程,我以为没什么要紧的,就告诉了他,我怎么知道他会派人跟踪我,偷听我们的机密……”

“总而言之,我们的机密已经泄露,”中年女子转过身,不再看他,“背叛信仰者,必须处死。”

“不要啊!饶了我吧!”年轻人惨嚎着,却丝毫不能打动这个冰山一样的女人。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年轻人身上的黑气却骤然变浓并收紧,令他的皮肤也开始变黑。随着黑气遍布全身,年轻人的叫声渐渐止息,终于头一垂,身子软软地倒下,停止了呼吸。

中年女子轻轻勾了一下手指头,黑气竟然开始燃烧起来,转化为黑色的火焰,很快把年轻人的尸体全部烧尽,只剩下一堆灰烬。焦臭难闻的气息在沼泽里散布开,又很快随风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中年女人从身上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细细把年轻人的骨灰收集起来包好,这才转身离开。但刚刚走出两步,她就猛然停下,面色虽然不变,眼神却警觉起来。不过这种警觉稍纵即逝,她又重新放松,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那张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丝温柔的神色。而随着这句问话,从沼泽的另一侧走过来一个人,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中年儒生模样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尸舞者中的最强霸者,须弥子。

“我来往九州,还需要任何理由么?”须弥子说着,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五六年不见了吧,阿离?”

被称作阿离的女子垂下头,脸上隐隐有些红晕,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伤感。之前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她是冷若冰霜的,严酷无情的,然而在须弥子面前,她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半晌才轻声回答:“五年零七个月。”

须弥子微微一怔:“你倒是记得清楚。这些年来,你还好么?”

这个狂人平日眼高于顶,和谁说话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傲德行,但不知为什么,在阿离面前说话,居然大为收敛,而且竟然会问出“你还好么”这样的话来,实在是相当难得。

“无所谓好与不好,对于辰月教徒而言,自身的好坏微不足道,”阿离淡淡地回答,“倒是你……琴音走了,你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我嘴上为什么不承认?”须弥子凄然一笑,“这是我生平最大的憾事,我恨不能扫平天下来摆脱此恨,有什么不能承认?”

这个回答显然大大出乎阿离的意料,她凝视了须弥子许久,眼圈微微有些红:“你变了。这世上果然只有琴音才能让你改变……只有她……”

须弥子摆了摆手,似乎是想将胸怀中的复杂情感抒发出去。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的消息还真灵通。琴音死了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