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变(第2/10页)

果然,须弥子的嘴角浮现出一股残忍的冷笑,那是他打算动手杀人的先兆。他的双目闪着灼灼的光芒,就好像眼瞳在燃烧:“你说什么?我未必是最强的?你再说一次?”

“我在海上,遇到了一个迷雾中驾驭鬼船的鲛人,”雪怀青说,“他未必不如你。”

须弥子满身的杀气忽然间消散了。他看着雪怀青,表情有些意外,却又隐隐有一些让人不解的喜悦:“你遇见了那个人?你是说,他是一个鲛人?”

“这么说,你也见过他?”雪怀青反问,“那你就应当知道,我并没有胡乱夸大,他一次能操纵上百具行尸。”

“哼,你说他是鲛人,那就再明白不过了,”须弥子的脸上居然有了笑容,“鲛人有一种抒发情感的方式,叫做鲛歌,是运用喉头的软骨震荡,可以发出很特殊的声音。这样的发声方法和尸舞者的亡歌有些异曲同工,如果能把鲛歌和亡歌结合起来,就能够放大尸舞术的效果。这一点是其他种族的尸舞者做不到的,只有鲛人才行。”

他越说越高兴:“所以他能操控超过一百个行尸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不过是依靠鲛人特殊的体质取巧罢了,那只是无可扭转的种族差异,就好比人的力气永远大不过夸父,论真实的尸舞术的本事,应该还是不如我,肯定不如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不如我!他不如我!”

风奕鸣目瞪口呆地看着师父如此忘乎所以地纵声大笑,一面唯恐这笑声会招来家里的人,一面却禁不住想,这个老家伙果然还是对这桩二十年前的往事耿耿于怀。对他而言,要承认这世上有人能胜过他,实在是天大的屈辱,如今这样的屈辱不复存在了,难怪会如此高兴。而此人前一分钟还杀气腾腾,眼看就要让一个美女死无葬身之地,一分钟后却立刻笑逐颜开、老怀大畅,实在堪称喜怒无常,真是对得起他的怪物之名。

“看来我想要变成你那样的怪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风奕鸣悄声自言自语。

“很好,既然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趁着我现在心情好,我就付你一点辛苦费,”须弥子好像完全忘记了片刻之前他是如何差一点就一怒之下杀死雪怀青,“我去想想办法把那个男娃儿弄出来。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我。”

“我实在不应该求你去救人的,”雪怀青斜他一眼,“早知道我应该开口就要做九州的皇帝,反正现在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雪怀青被囚禁在宁南城的时候,安星眠总是禁不住要去想象,她到底在经历着怎样一种生活,而现在,他总算有机会自己去体会阶下囚的生活了。

不过相比之下,宁南城毕竟是大城邦首府,雪怀青虽然被囚禁,生活条件其实很不错,只不过是限制自由的软禁罢了,羽人们还耗费了大量珍贵药材替她疗伤。而眼下,安星眠的待遇可不怎么好,他被关在一间地下的囚室里,甚至连可以见到阳光的天窗都没有,四围只有一片黑暗,还有稻草发霉的气息。每一天,天驱们会给他送来一些简单的食水,刚好维持他的生存,却又让他始终饥肠辘辘,以便消耗他的体力。

总算不错了,安星眠自嘲地想,看着那个女天驱仇恨的目光,他一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剥皮开膛呢。说来也奇怪,自己和这位女天驱第一次见面时,虽然她一出手就试图刺杀自己,但在刺杀失败后,还能和自己像朋友一样谈笑风生,这一次见面却像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一样,不但没给自己好脸色,押送自己回这个据点的一路上也是动辄拳打脚踢。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这里每天只能吃点清水馒头,大概也是这位女天驱在背后刁难。

原来天驱们正义的外表之下,藏的就是这些啊,他想,真够讽刺的。

十天前,当遭到伏击之后,安星眠等三个人迅速做出反应,利用雪怀青带在身边的尸仆做肉盾挡住利箭,然后弃船上岸。他们一边沿岸逃命一边摸清了对方的实力,一共来了十一个人,个个身手不凡,仅凭三个人是没办法取胜的。而安星眠从追兵中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形,虽然天色已暗,虽然对方脸用黑布蒙着,但动作姿态是不会变的。

“我没有认错的话,那个人是曾经半夜刺杀我的女天驱,”安星眠说,“也就是说,这伙人是天驱。”

“这不像是天驱,倒像是强盗。”雪怀青评价说。

“别以为天驱就代表正义,某些时候他们还不如强盗,”宇文公子说,“我们分两路走吧,对方人数不多,兵分两路对我们更有利。”

“其实是甩开我们你更安全吧,”安星眠看了他一眼,“你和天驱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和我们在一起反而危险。”

“所以我说,兵分两路对我们更有利,”宇文公子没有半点羞惭,“至少可以多活我一个。”

“你走吧,”安星眠有些无奈,“和你在一起,我需要担心的反而更多。”

“聪明的选择,后会有期了。”宇文公子微微一笑,换了另一个方向冲出去。天驱们果然并没有追他,仍然全力紧跟安雪两人。两人一路靠着尸仆抵挡箭支和其他暗器,不知不觉被追到了一条山路上。山路崎岖弯曲,不知道前方到底通向什么地方,但两人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毕竟现在夜色已深,在暗夜的深山里逃命,或许能更容易甩开追兵,前提是别自己钻进死路里。

然而仿佛是老天要故意和两人作对,沿着这条山路奔跑了一段时间后,安星眠的耳朵里听到了一阵隐隐的水声。他心里暗暗叫苦,却也不敢停下脚步,再跑了一阵子,眼前豁然开朗——居然跑到了一处断崖,下方是一个深潭,四面环山。除此之外,断崖边还有一条几乎不能算路的小径,通向另一端的崖顶,那也必然是一条死路。

更加糟糕的是,一路上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多,雪怀青带在身边的三具尸仆也无法支撑了。由于身上布满伤口,维持机体运动的药物伴随着黑色的血液几乎流干了,而雪怀青并不具备须弥子那样高强的尸舞术。眼看着尸仆们一个个栽倒在地上,两人这下子连肉盾也没有了,看来是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还有一个办法,”雪怀青看了看断崖下的深潭,“这个悬崖不算高,如果躲到潭底避一阵子,等追兵离开了,还可以原路爬上去逃命。”

“没可能的,”安星眠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附近几乎只有这一个藏身之所,而我们又不是鲛人,憋气的能力是有限的,天驱很快就能把我们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