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乔琬在外面站了快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静下来,回到帐中一觉睡到天大亮,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

“是常风将军回来了么?”乔琬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摸到自己身侧被里冰凉一片,又问道:“殿下一晚上都没来睡觉?”

“殿下回来过一次,不过没睡,看了您一眼以后又走了。”桃子给乔琬拿来外衣伺候她穿上,又帮她重新梳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她自昨晚混战结束后就一直待在帐中,不太清楚别的事。

听说骆凤心专程回来看了自己,乔琬觉得脸上又有点热起来。

昨夜一战结束后,骆凤心又要去巡看伤员,又要去审问俘虏,事情还挺多的。忙就自己忙去嘛,又不睡觉,干嘛还要来看她……

乔琬在心里小声跟小白埋怨了一通,实际要是她有根尾巴早就欢快地摇起来了。

小白已经看透了这个戏比谁都多的女人,这次理都不想理她。

楠竹从外面掀开帐帘,走进来将打来的水放到地上,伺候乔琬洗漱。

“常风将军回来了,殿下正准备升帐,夫人要去看看么?”

“走,看看去。”乔琬擦了把脸,跟着楠竹一起前往中军大帐。

帐前,士兵们列队站好。一侧的士兵看起来仪容齐整,精神抖擞,是昨晚留在营地和跟着岑穹的一批人;另一侧的士兵看着都有些灰头土脸,是常风带走的那一批人。

此时,骆凤心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铠甲站在帐门前,而常风则被人押着肩膀跪在地上。

“常将军,匪首的人头呢?”骆凤心右手执着一根长鞭,鞭梢被她弯起来和鞭柄一起握在手中,她一改昨日的和颜悦色,虽然说话语气不急不慢,但却压迫性十足,乔琬光是躲在帐后瞧着就觉得寒毛直竖,更别说正跪在她脚边挨训的人了。

常风双手紧握垂在身体两侧,两眼直直地瞪着前方的地面,脸涨成了猪肝色。

“呵。”骆凤心低头弯了下嘴角,冷意从她的眼中蔓延开来。

“你们从来没有跟过本帅,大概不懂本帅的规矩。”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步绕着常风走了半圈,右手握着的鞭子随着她的步伐一下一下轻敲在左手上,“本帅最讨厌有人明明听见了本帅的问话却要让本帅重复第二遍。”

一声脆响如同炸雷一般,骆凤心毫无征兆地发难,动作快到在场几乎没有人看清,乔琬被这突然响起的巨大声响吓得心脏都跳漏了一拍,隐隐的痛感从胸腔延展至四肢百骸,带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不得不说,骆凤心训人时候的样子虽然可怕,但是好帅!乔琬抚着自己发痛的心脏,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要是以后还有这种机会还要来悄悄躲着舔颜。

她这边被骆凤心迷得七荤八素的,另一边挨打的那位常风老哥就不那么好过了。

骆凤心那一鞭子力道十足,常风身上还穿着铠甲,都被她这一下抽得闷哼出声,背后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了一样,从后背到里面的内脏都在钝钝作痛,要是没有铠甲,那必定是皮开肉绽。

“这是问第二遍的代价。”骆凤心挽起鞭子,慢慢走到常风正面,居高临下地望着常风寒声道:“常将军还想让本帅问你第三遍吗?”

常风咬了咬牙,沙哑着声音说道:“不曾抓获匪首。”

“常将军是怎么跟本帅保证的?”骆凤心又用鞭子轻敲了下手掌,悠然道,“常将军说只需五百人便能拿下整个匪寨,本帅许你三千人你还嫌多。你夸下海口立下军令状,现在却空着手回来,有什么解释吗?”

“敌人太过狡猾。他们在山上设满了陷阱机关,故意引着我们往陷阱里去……”常风闷声闷气地说。

“那这些引诱你们上当的人抓到了么?”骆凤心问。

常风下意识地想用沉默代替回答,结果又挨了一鞭子才想起骆凤心有问必须回答的要求。

巨大的屈辱感让他紧紧握死双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带了两千人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最后寨子是找到了,但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什么都没留下。

这脸丢得太大,他宁愿被鞭子抽死也不愿开口把这件事表述出来。

他拒绝说,骆凤心也没再问,招手叫了岑穹过来:“跟常将军说说咱们昨晚审得的情报。”

骆凤心昨夜审问匪徒的时候,岑穹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听公主叫到他,心里一个哆嗦。

常风老哥,不是我想刺激你,是这个情况确实有点刺激……

当着公主的面,岑穹不敢说谎,哪怕有心想给常风一个台阶下也没法,只得一五一十地把真相告诉常风。

“昨晚金狮寨匪徒偷袭我们的营地,共被我们杀死一百八十五人,重伤和轻伤被俘者四百二十六人。据他们交代,金狮寨里一共有六百七八十余人,所以……”

岑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这个所以说出来。骆凤心见他支吾着不说,瞪了他一眼:“所以什么?”

岑穹被公主这一眼瞪得魂都快出窍了,嘴皮子一滑便把剩下的话一溜串地飞速说了出来:“所以昨夜实际留在寨中防守的只有七十多人,不超过一百人!”

常风此前一直低着头,听见这话惊愕地抬起了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骆凤心尤嫌这打击不够,补上了一句:“死亡和被俘人数是我们实际查到的,这伙儿人自己也说不清昨夜参与袭营的准确人数,只说基本都来了,寨子里剩了一个小头目带着三五十个手下。岑将军刚才说的那七十多人,说不定还有昨夜趁乱跑掉的,并没有参与防守匪寨。”

“不可能,不可能的!”常风叫道。这消息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都顾不上感到羞辱,满脑子只有不可置信的惊诧:“如果他们只有这么点人,怎么能、怎么能……”

“京中左骁卫副将吕将军以前在岷州任职的时候曾奉命剿过匪,常将军知道这次要来岷州,有没有去找他聊过?”

骆凤心这次没再逼着常风非要个答案,而是替他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你没有,因为你觉得区区毛贼而已,不值一提,更不值得去提前了解一下,问一问经验。”

常风这下连脖子都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他此前确实是这样想的。

倘若这一仗能按他的预想赢下来,这个念头被人说出来也没什么。可是偏生这一仗输了,还输得这么丢人,此时再由被他视为对手的人把他那些想法直白地剖析出来,就听着格外尴尬刺耳。

“本帅倒是去问过吕将军,吕将军说但凡稍大一点的匪寨,对付官府的围剿都很有经验,整个山头遍地都是陷阱。白天去尚且不一定能完全躲开,你带人去剿匪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夜间去人家的地盘剿匪,若不是对方几乎全出动来袭营,你们这两千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