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踪的少女

酒店到了,我付了车钱。我们从车上下来,金丝雀码头很繁华,四周都是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构成的高楼大厦。我陪着妈妈穿过摆满鲜花的迎宾通道,来到前台。酒店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笔挺的白衬衫。我开始填写登记信息,妈妈站在我的旁边。她靠在前台上,眼睛盯着大门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那些阴谋家跟上来。突然,她旁若无人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如果他打电话询问出租车公司的话,那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我们找的是哪家出租车公司,即使他知道,或者是碰巧猜到了,他们也不会把信息告诉他的。”

妈妈摇了摇头,仿佛在感叹我的天真:

“他们可以用钱去买。”

“就算他找到这儿来,也一样找不到我们的房间,酒店的人不会告诉他的。”

“我们应该再找一家出租车公司,用假名字另外租一辆车,让他们载我们到其他酒店去,不要停在酒店门口,停在附近就好,然后我们再步行走完剩下的路程,这样就没有人能找到我们了。”

“可是这家酒店已经付完钱了。”

提到钱似乎起了一点效果。我补充说:

“爸爸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我们不能这样做。”

妈妈考虑了一下,然后勉强点了点头。工作人员一直在旁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我婉拒了他们送我们到房间的建议,说我们没带行李,只要给我房卡就行。

我知道,只有在锁上房门之后,我们的谈话才会继续。妈妈需要确认新的空间是安全的。我们的房间在六层。屋子里布置得现代而舒适,一进门,妈妈的注意力就被奢华的装修短暂地分散了。她走到飘窗旁的沙发边上,那上面放着柔软的垫子。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市中心的景色可以一览无余。但这种放松只是暂时的,她马上开始给房间做一次大检查,拿起电话听筒,又打开抽屉和柜子。我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给马克,他已经在大厅里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我说:

“我会把钱还你的。”

他没有回答。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得起。这时,妈妈已经从卧室检查到了浴室,最后又查看了走廊、墙上其他房间的分布图,以及逃生通道的出口。一切结束后,她把装证据的挎包放在咖啡桌上,跟水果篮和昂贵的矿泉水摆在一起。

打完电话,我感到筋疲力尽。我走到吧台,拿了一瓶含糖和咖啡因的能量饮料,在里面加了冰块,小口地喝了起来。

“妈妈,你想喝点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吃点水果呢?”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挑了一根香蕉。我们并排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扒掉香蕉皮,切成一片片的,一起吃了起来。

“妈妈,那个人到底是谁?”

妈妈打开她的挎包,取出记事本,从里面拿出一张手写的名单。我瞥了一眼,那上面一共有六个名字。

“就是他,和你父亲一起从瑞典追到这里的人,方才你在公寓外面也看到了,他就在这张嫌疑犯的名单上。我早就应该把它给你了,但我怕你会不以为意。不过,现在你不信也不行了,这里面的一个人尾随我来到这里,他长途跋涉,只为了抓我回去。”

“在名单的最上面,是哈坎和克里斯。你爸爸也算一个,我很抱歉,但事实就是这样。还有乌尔夫·伦德,那个住在荒野里的隐居者。两面派的镇长,克里斯托弗·达尔加德,我跟你提到过他——那个在麋鹿的事件里背叛了我的人。顺便说一下,这个清单上的每一个人都出现在仲夏节的庆典上,还记得吧,当时米娅喝醉了,那也是我最后看见她的地方。这六个男人就站在人群中,看着她把花撒向天空。我一直在尝试回忆,假如那个花冠没有散开的话,它最终会落在哪里呢,谁才是她的目标呢?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我相信米娅瞄准的应该是下面这两个人之一。”

“斯特兰·尼尔森,警探,那个地方最高级别的警察之一。在接下来的事件中,他将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和哈坎的关系赛过亲兄弟。他们甚至长得都差不多,又高又壮,满脸严肃的表情。站在一起的时候,人们经常会怀疑他们是不是亲戚,而他们也喜欢这种猜想,他们会微笑着说,或许真的是。”

“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是奥雷·诺林,经常出现在电视和广播节目里的名人。他名义上是个医生,却从来没有给人看过病。他还是一个成功的演员和主持人,演出的风格足以让你的灵魂震颤。他在电视台主持一档受欢迎的健康节目,出版过一本论证每天微笑五十次就能减肥的书,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心灵鸡汤。他身兼数职,江湖医生、蛇油推销员、普罗大众的崇拜对象,人人都把他当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圣人。事实上,他通过欺骗和无耻的自我吹捧,的确为自己赢得了巨大的名声。就是他第一个宣称我发疯了。”

“‘你现在状态很不好,蒂尔德。’”

“这就是他的原话,用英语说的,一边说一边还在慢慢地摇着头,轻柔得好像是在为我着想似的。”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就在伦敦,现在正和克里斯一起追踪着我。你猜他是谁?”

如果她一开始就拿出这份名单的话,我或许会真的不以为意。但现在不一样了,很明显,无论新交故友,没有哪个人会陪着你跑这么远的路,除非事情确实紧急。从她所描述的外貌特征上,我猜测道:

“是那个医生?”

“没错,在公寓外面和你父亲一起商量事情的正是奥雷·诺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在瑞典没有成功的阴谋,还打算在这里再试一次。他们并没有改变策略,尽管我从精神病院被放了出来,尽管真正的医生都说我很健康,但他们依然坚持要把我锁起来,用药物麻醉我,让我声名扫地。可惜他们来得太晚了,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迫使你加入他们的阵营——他们想用这个法子来打垮我。他们怀疑你父亲无法独立完成这项任务。”

“我不知道是不是诺林第一个想出的主意,要质疑我的理智。但他确实是第一个跳出来指证我疯了的人,他的声望和医学知识帮了大忙。他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拒绝接受他们在米娅出事之后所做出的解释。”

“仲夏节过后,我希望和米娅谈谈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她。我很害怕。当时还在放暑假,她应该待在外面,在田地里干活。我开始不分白天晚上地在她家附近游荡,盯着哈坎的农场看,希望能够在阳台上或者卧室的窗口看到米娅,但我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