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踪的少女(第3/9页)

“我有义务去和警察们谈谈,我要告诉他们我的想法,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并没有和克里斯商量,一个人骑车来到了镇中心。这里的商店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河边的商业街上人头攒动。我走进上次去的那家咖啡馆,几周前我还和米娅一起坐在那里吃蛋糕。人们坐在那里,喝酒,大笑。难道没有人为一个女孩的失踪感到悲伤吗?自私自利,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弊病。哈坎心里很明白,他知道,只要没有尸体,没有犯罪证据,就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每个人都宁愿相信米娅真的跑掉了,打心底不愿意承认她有可能被人谋杀了。”

“镇上的警察局里比图书馆还要安静。这种清静真是荒谬,好像他们除了搞搞卫生,根本无事可做一样。很显然,这些警察从来没有和犯罪分子打过交道,他们都是新手。如果是在斯德哥尔摩,我可能还有机会,或许某个了解世道险恶的人会愿意倾听我的意见。不过在这里,这些人当警察就是图一个安稳的饭碗,他们只懂得钻营奉承,蝇营狗苟。”

“在前台,我要求会见斯特兰警探。我原本预计会等上漫长的几个小时,于是我打开记事本读了起来,但我还没有看上两页,就听到斯特兰在叫我的名字,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哈坎了吧,看着他待在一间办公室里,与钢笔和回形针为伍,感觉非常不协调。他并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假惺惺地给我端了一杯咖啡,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我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向我咨询过关于米娅失踪的事情。他直截了当地问我,是否知道米娅在哪里。我说不,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但我认为这件事绝不是一个女孩离家出走那么简单。我没有勇气在警察局里说出自己的假设,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有趣的是,斯特兰并没有像看一个疯子那样看着我,好像也不觉得我说的都是胡话。他只是盯着我看,就像这样。”

为了示范,妈妈用一种像是伤心,又像是在认真地倾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神看着我。

“他就这样盯着我,仿佛我对他是个威胁!他在评估我的危险性。整个警察局从上到下根本无意去发掘真相,他们只会粉饰太平。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一个持怀疑态度的人——一个局外人的出现。我对斯特兰能接待我表示了感谢,决定自己采取下一步行动,去做我唯一应该做的事。我要在没有警察介入的情况下,在没有搜查证的情况下,闯进哈坎的农场查明真相。”

妈妈把手再次伸进挎包里,这次是最深处的口袋。我看不到她在做什么,直到她慢慢地举起双手。她戴着红色的手套,表情严肃地伸到我的眼前给我看,仿佛它们浸透了鲜血一样。这样的场景有些滑稽,我无法将妈妈认真的态度和带有卡通图案的手套联系起来,但我笑不出来,甚至感到隐隐的不安——妈妈闯进了另一个人的房子。

“这是为了不留下指纹!我只有这一双手套,这么厚的圣诞手套。整个夏天,我都把它们放在口袋里,等待闯入哈坎家的时机。你可以做证,我可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我不会像专业窃贼那样,大半夜潜入别人家里。我在等待机会,想趁着伊丽丝和哈坎出门的时候下手。记住,这是瑞典的乡下,没有人会在出门的时候锁上大门的,也没有什么警报器之类的东西——你只需要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就行了。”

“夏天的时候,哈坎和他的妻子通常会在外面长时间地劳作。然而,由于米娅的失踪,伊丽丝的行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不再出门干活,她坐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之前我跟你形容过,她总是很繁忙的样子,现在不是了。好吧好吧,先不要打断我,我承认这么说有失偏颇。但不管你如何解释她性格上的改变,当时想要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溜进去,的确有些困难。”

“有一天,我远远地看见伊丽丝和哈坎两个人一起出门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会离开多长时间,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会长达几小时,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必须把握住它。我扔下手头的活计,从菜园里跑出来,穿过田野,来到他们的屋子跟前。我敲了敲门,想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人。没有回应,我又敲了几下。我在心里问自己,戴上这副厚厚的手套之后,是否真的有勇气打开大门,走进别人家的房子。和所有理智的人一样,如果有必要,我会无视法律行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它。”

“来,把手套戴上。”

“你试试拿起那个玻璃杯。”

“看到了吗?”

“这副手套摩擦力很小,一点都不实用,没有哪个专业的小偷会选择这样的装备。站在他们的房子前面,我心里很慌张,因为我正戴着厚厚的圣诞手套,试图闯入别人的农场。我甚至打不开门,钢质的门把手非常光滑,很难转动。我尝试了很多次,最后,不得不用双手紧握住它才成功。门终于被打开了,我走进了他们的家。”

“从前门到楼梯台阶的几米,是我一生中迈过的最心惊胆战的几步路。我的腿在颤抖。平日里的习惯是如此根深蒂固,我居然脱掉了鞋子。作为一个闯入者,我这么做是极其愚蠢的。因为不管谁回到家,这双鞋子都会把我的行踪出卖的。”

“我从来没有到他家楼上去过。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只要看看任何一家中档家具店的宣传手册,哈坎的卧室和那上面的样板照片一模一样。房间非常整洁,整齐地摆放着松木床和松木衣柜,到处都是那么干净,床头柜上没有杂物,没有药品,也没有书,更没有脏衣服堆在角落里。除了墙上挂着当地艺术家的画之外,屋子里没有多少的装饰品,看上去就像是一间会议室。如果要我说,它不是一间真正的卧室,更像是某个家具展厅。我没有胡说八道,更不是在故意贬低他们,这只是一个已经结婚四十年的女人的直观感受。站在卧室的中间,看着身旁插满彩绘木头假花的花瓶,我确信,没有人在这里发生过性行为。这是一个无性的空间。是的,你说得对,我没有证据,这只是我未经证实的观察。但是一个人确实可以从这个房间里看出很多问题,哈坎有外遇了。伊丽丝一定是默认了这个现实,这是我第一次为她感到哀伤。忠诚的伊丽丝,她就像是一个囚犯,被困在这间松木屋子里。我确信,她对婚姻是忠贞的,她属于他,但他不属于她。”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是米娅的卧室。我打开门,第一印象是我走错了——这不可能是米娅的房间。所有的家具和前一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同样的衣柜,同样的松木床,和她父母的没有任何分别。米娅没有为自己的房间做任何个性化的设计,除了一面质地精良的镜子。这里没有海报,没有明信片,也没有照片。跟我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青少年的房间都不一样。这是多么单调的房间啊,没有给米娅留下任何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它一定是按照伊丽丝的标准装修的。整个房间感觉就像是一条命令——你,是我们中的一员,就是这样。米娅睡在这里,但这里并不属于她,这不是她的风格。它和一间普通的客房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