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脚蹬两轮车大迁徙

九月、图书馆翼龙和星期六离开万魔都,他们骑着巨大的脚踏车横越精灵国度。

“那么,”A到L说着,用猩红色的鼻孔用力吸了口气,“我们最好上路了。你们知道,‘秋天’(Autumn)是A开头的。这个地方非常遥远。”

九月在一条阴凉的小巷里停下脚步。街道的一边是面包店,外墙是像烤面包一样的棕色羊毛;另一边是银行的金银锦缎墙。街角有个转换点正在活动它的手,拗折上百根手指,发出劈劈啪啪声。

“艾尔,你不会觉得我很丢脸吗?”九月惨兮兮地哭喊,“你是不是要说我很可怕?”

图书馆翼龙不自在地皱起脸,赶忙往下说:“你记得我是在哪边找到你的吗?在海边?嗯,秋之领地要一路一直走到另一个海边,在精灵国度的另一头。如果我死命奔跑,只停下来打盹和喝水,应该不用太久就到了。你不一样,你可以立刻飞过去,或是坐在我背脊上弹跳,震断你的骨头!”

“艾尔!我在帮女爵做事!我一点儿都没抵抗她!我遇到了坏人——很显然她就是那个坏人——我却没勇敢面对,没勇敢面对!”

艾尔庞大的头颅轻轻地蹭蹭九月:“哎,没人预期你要勇敢,亲爱的。她是女王,大家都要听女王的命令;一旦女王下达命令,最最勇敢的人也会变得完全不勇敢。狮子来给我绑上链子时,我只是躺在地上哭呢。至少你还用你那双细小的腿站立着。你拒绝了一次——这就比我好太多了!而且是为了我而拒绝!为了拯救我!一条傻乎乎的半图书馆蜥蜴。你救我,我还责备你,那我还算什么朋友?”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小小、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咕噜,“当我软弱、表现得很蹩脚时,我根本承受不了责备。但要是得责备你,你才会觉得被爱,我也可以好好责备你,真的。”

“而且你打破了我的笼子。”星期六帮腔,“你没必要那么做的。”他的声音很怪,哗啦哗啦的,仿佛一道急涌而上的浪站起来讨茶喝,“你不想听女爵的命令,但又非听不可,女爵最喜欢这样了。对她来说,就像……一大碗软奶油和果酱。”

“而且啊,说真的,帮巫婆拿汤匙和帮女爵拿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必须说,差别并不大。”

九月仔细思考:“我想是因为我愿意帮再见拿汤匙。我想这么做。想让她开心,想做一件高贵的事,让自己也变得有一点高贵。拿剑却是屈于女爵的命令,她还说我不帮她,或是我的动作不够快,她就要杀你。两种情况完全不同。”

“无论如何都是帮助别人。”星期六柔声说。

“不能拒绝时就算是奴役。”九月觉得她说的一定没错。

“我们离秋天还很远。”图书馆翼龙再次强调,“而且我们的时间并没有比刚才多,更确切地说还少了点。”

“你怎么说得好像你也要去一样,艾尔?你已经在这里了,在万魔都!你应该去找你祖父,开开心心地做学问,只是要小心别喷火!”

“别傻了,九月。我要去。如果我祖父知道我居然让一个小家伙独自前往危险的地方,我又要怎么面对他?”

“她不是独自一个人。”星期六低声说道。

“完成一个和剑有关的伟大任务后,再带着桂冠进入图书馆,不是会更加美好吗?我祖父一定有数百本藏书都是在赞扬这样的骑士和这样的任务。而且我们都应该是骑士,三个都是!这对谁都没坏处!”

九月迟疑地看着他。她仔细地把长长的黑发塞到耳后。

“拜托,小小的朋友。既然我都到这里了,近得闻得到他装订的胶水味,我真的不确定。我怕他不爱我。如果有个辉煌的故事能说给他听,我会觉得好很多。如果我确定你安全无虞,不会像王冠一样被串在女爵花园里的棘刺上,我也会觉得好很多。如果没人说我懦弱,我也会好很多。我不想当懦夫。当懦夫可不好。”

九月伸出手,图书馆翼龙则是探下长长圆弧的吻部,放进她双掌中。九月温柔地吻了他。

“艾尔,你要是真的能跟我一起去,我再高兴不过了。”

星期六别开视线,让他们保有一点隐私。你再也找不到更有礼貌的水精,就算是现在,他还那么野性,该呼吸第三次时才想起该呼吸,他依旧礼貌,而且渴望帮助他人。

“当然,你说得对,脚蹬两轮车正在奔驰。”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仿佛这话是别人告诉他的。他现在还太过害羞,提出建议时,还想妥善包装以确保安全。

“好复古的词啊,真好玩!”九月说道。她把手搁在插在腰间的汤匙柄上。光是握住汤匙,就让她觉得更强壮些。

“你一定知道那就是脚踏车的意思。”星期六局促地挪动着脚。九月没想过,她居然会遇到比她对这个世界更没信心的人。“我不是故意说你不知道的。”

“哦!”艾尔大喊,“脚踏车(Bicycle)!没错,这在我的知识范围里!现在是盛夏,九月!是脚踏车奔驰的时节,也就是‘全速运输’的意思!”

九月没把握地看着少了几颗宝石的权杖。权杖可怜地挂在艾尔的青铜链上。“我想我的红宝石不够用来帮我们两个买脚踏车。”

“嗨!我们不用买;要用抓的!九月,脚踏车畜群,不对,应该叫作禽群,对吧,星期六?禽群。总之,它们的迁徙路线经过城东的牧草沼地,如果我们有绳子,而且运气不错的话,就可以套住它们,一路骑去秋天。或至少骑完将近全程。不过这很困难:它们是野兽,你也知道。如果我尽全力冲刺,应该可以跟得上你们,而且也不会把谁的骨头震得嘎嘎响。不用说,我觉得我骑在高轮脚踏车上一定很可笑,就算骑在强壮的大公牛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立刻出发!我绝对不想错过。不然我们会很懊恼的,而且还会陷入僵局。”

“九月。”星期六恳求,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大更深邃了,“我需要吃东西,再不吃,我很快会倒下,然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哎呀,我真没礼貌!”九月自己兴奋得忘记饥饿,但现在饥饿感又回来了,而且更加强烈。就这样,九月没想太多,她撬下最后的红宝石,花在一间叫作“蟾蜍与帐篷”的酒馆里。酒馆的桌椅和墙壁都是深黑色的寡妇丧服;在丝绸分枝烛台的乳黄烛光照耀之下,星期六的皮肤看起来就像天花板一样黑。

“盐。”男孩懊悔地低语,“我需要盐和岩石。”

“你的食物是盐和岩石?”九月皱起鼻子。

星期六羞愧得垮了下来:“大海的食物就是这样。我饿到极点的时候,只能靠盐和岩石维持下去。如果是一般状况下,就可以和你一起吃甜菜馅饼和山楂奶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