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裙带资本(第3/9页)

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沙红霞会知道这件事。

沙红霞前不久拿他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在银行办过存款余额手机短信通知,预留的是她的手机号码,从那个时候开始,柯易平这张银行卡上多一分钱少一分钱她都会接到短信通知。

柯易平将钱存进去时沙红霞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一时见不到叶弘,或许会通过转账给他。哪知道钱在银行里一直没有动静,她不能对柯易平说知道钱还在他手上,办银行的余额通知本身是瞒着他的小心眼。

柯易平一直在犹豫,也如狡猾的政客那样在做适时判断,在知道叶弘后来的一些情况后,他决定钱坚决不给叶弘了。

叶弘在他面前小有抱怨,说姜松岩会画饼,不给他实惠。宝川市那头对他的情况是:省里的关门企业补贴给了他一点儿,少得可怜;专项资金说要等项目定下来再给。席鸣一带着他们这帮关门或者停产的老板到长三角考察时,特地单独和他谈了一次,说专项资金大市也准备了一些,还联系了好多家银行提供贷款支持,问题是转产的产品必须是“绿色”的。他还告诉叶弘,姜松岩副省长对他很关心。

叶弘说,在他听来这句话等于在画的香喷喷的饼上撒上了一把抽象的芝麻粒。尽管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感慨北京是去对了,说不那样的话,怕是一分钱也拿不到,也不会有大市的空头支票和席鸣一的口头安慰。

赚下了十多万的柯易平要奖励一下自己,他刷卡花九千多买了一块瑞士美度牌的钛合金腕表,这是他心仪已久的东西。他没有敢立即拿回家,还没有戴热就捋下来先锁在了办公室抽屉里。

回到家见沙红霞脸色很不好看,以为她在单位又受了於台的气,自打於台知道姜松岩和她的关系后总缠着她,要请姜松岩吃饭,想拉上关系。

哪知道沙红霞突然问到他,钱有没有还给叶弘?

柯易平说还了,她便问有没有打个收条?柯易平吞吞吐吐地回答没有。

沙红霞责怪他脑残,这样性质的钱,数字这么大,还到人家手上说什么也要打一张条子,以后姜松岩、苏可可要是问到怎么办,拿什么证明还给叶弘了?

柯易平装佯,说这倒也是,怎么就疏忽了?答应马上找叶弘去补收条。

沙红霞这一问提醒了柯易平,他想这么大一笔钱不能放在自己的银行卡上,沙红霞要是用钱拿他的卡,不用去银行,上取款机就暴露了。叶弘第一次给他钱时,为了背着沙红霞,不让她知道,他考虑到过这个问题,单办了一张卡。只因那天到银行存这一大笔钱时,那张卡没有放在身上。

第二天柯易平赶紧做了两件事,去了趟银行;伪造了一张叶弘的收条。收条是他一笔一笔地画出来的,隐瞒了自己的笔迹。内容很简单:收到十六万五千元。叶弘。

沙红霞要是质疑收条内容简单,应对的理由他都想好了,有钱人打条子都是这样的。他将手表也带了回去,觉得这正好是个拿出来的机会。

回到家,见沙红霞在客厅里,丈母娘在厨房里做饭,就将沙红霞拉进房间。关上门,先将收条拿给她看了,然后做检讨,说叶弘收条其实早打给他了,不将收条拿回来的原因,是叶弘送了他一块手表。叶弘说,不管怎么说,北京这一趟回来还是要感激他的。

“你看这块表,多酷啊。我真的不忍心拒绝了不要,腕表是男人的首饰……”

“事情没有办成,没有能够贿赂到姜副省长,人家还感激你,还送你表,有这样的好事情?”沙红霞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像只是有疑惑。

柯易平将腕表套在手上,得意洋洋地说:“当初你问我人家给了什么好处,我实在不好说,现在你看,钱退回去了,人家都感激我。人家是个厚道人……”

“你这个谎精……你卑鄙,一个谎接一个谎!”沙红霞突然爆发,声音大了起来,愤怒地拿起表盒砸到柯易平身上。

沙老太端菜到客厅,见他们两人将门关起来说话,里面的声音还大了起来,就叹了一口气。听听声音又小了,小到她听不到,她就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拿起搪瓷缸前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是吵架呢?那就听到不该听的了。

她肯定女儿和女婿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特地关上门说话。她隐隐约约地听到柯易平在解释,“……不拿白不拿,姜松岩已经帮了他的忙……不是隐瞒欺骗你,是怕对你说不清楚,是怕你不理解,……我怎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不会害了姜松岩,这么点儿钱对于他们来说算什么,哪一个事发的干部不是几千万或者上亿……”

再后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沙老太回到客厅,在餐桌前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敲门叫他们吃饭,沙红霞将门打开一条缝,说等一会儿。

过了好长时间两个人出来了,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沙老太脾气上来了,虎着脸说:“你们不要在我面前吵架,吓不到我,会吓到小孩。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吵什么?”

沙红霞气哼哼地说:“妈,我们吵,总有吵的原因,你又不懂什么叫原则问题,你就不要插这个嘴,不要凑这个热闹。”

柯易平倒没有半句话是针对丈母娘的,这时候量他也不敢,闷声吃了饭后回房间看电视去。

沙老太收拾桌子时带着怨气,手脚比平时重了许多,沙红霞识相地让她歇着,她接手过来做。

洗碗时沙红霞有点儿恍惚,柯易平说他明天将钱从银行取出来上缴国库,就是交给她。她说先放着、再说。这可是一大笔钱啊,怎么处理呢?这时候,她也动心了,想有没有必要再将钱送还给叶弘。

紧接着到来的,是省环保厅突然开了“清办”工作总结会,在结束前宣布借调人员回原单位。会后厅里为“清办”全体成员在酒店里送行,柯易平因为心情的关系多喝了两杯,不过他没有当场失态,回到家时酒劲儿上来了。

他大着舌头问沙红霞:“战场是什么关系?”

沙红霞说她没喝酒,不知道。他自问自答地说:“我告诉你,战场是生死关系;市场是金钱关系;情场是性的关系;家庭是血缘关系;赌场是输赢关系;还有,官场——那是绝对的裙带关系!”

沙红霞奇怪地说:“你有没有喝多啊?告诉我,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柯易平说:“是夫妻关系、两性关系、裙带关系……”话没说完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沙红霞在这个夜晚失眠了,头像炸开来一样的疼。她觉得丈夫比过去改变了许多。她曾经希望他有所改变,但当改变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有些惊骇,也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