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是闯出来的,走投无路时,只能进不能退(第3/12页)

“小姐,你说的莫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喜恍然。

苏紫轩微微一笑:“如今两江地面上的螳螂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到底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够狠的未必能赢,沉得住气的也不见得能笑到最后。话说回来,咱们的本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看准了才好重重下一注。”说着,她向四喜手中那从不离身的书箱瞥了一眼。李钦还没睁开眼,鼻端先就闻到一股艳香,紧接着觉得头疼欲裂,刚想伸手去扶额头,就觉得身边有个光溜溜的胴体正紧挨着自己,他一惊侧头,就见一个女子未着寸缕躺在身边。

“你……”李钦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也是赤身裸体,他赶紧四下张望,却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李少爷,我来伺候你洗脸穿衣。”那圆脸女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起了身,只穿着一件粉色肚兜,却毫无羞涩之意,笑吟吟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话说到半截,李钦就想起来了。他自从知道了自己与古平原的关系,心头狂震不已,特别是想到常玉儿的身份,想到自己对她做的事,一时间天理人伦、因果报应这些事就像一把烧红的炭火塞到了他的脑子里,白天醒着时见人都觉得是对自己冷笑,晚上睡着了,夜夜都被噩梦惊醒,醒来大汗淋漓,心跳如擂鼓,再不敢合眼直到天明。这样几天下来,李钦只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傍晚时跌跌撞撞离开家,走到一个无名酒庄,要了一壶酒,也不吃菜,只管往嘴里猛灌,吃酒时听旁边的酒客说起李万堂自愿让出一半的铺子,只是不知便宜了谁。李钦听完,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索性喝尽一壶再要一壶,喝了一碗再来一碗,往后的事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钦少爷,你醒了。真是好睡,一觉直到日上三竿。到底是年轻人,吃得好睡得饱,羡煞我这老头子。”

李钦刚穿好衣服,还待开口细问,门外有个人挑帘进来,笑呵呵地看着他。

“王天贵?”李钦一见此人便咬牙,“原来是你搞鬼,你把我绑到这儿来做什么?”

“哎哟,钦少爷,天地良心啊。你好好想想,昨晚上是你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谁也没来劝你的酒啊。我好心帮你结了酒钱,又带你来这销金窟,找了这么漂亮的姐儿陪你,这钱也是我掏的,你反倒要来怪我。”王天贵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能有什么好心?无非是又想利用我罢了。”李钦没好气道,“花了你多少,明天叫人到李府拿银子,少陪了。”说完他就往外走。

“李府还有你钦少爷的银子吗?”王天贵不动声色,冷冷地跟了一句。

李钦慢慢停下脚步,回身狠狠盯着王天贵,半晌一声冷笑:“我说你另有所图吧,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是李家的大少爷,李家的银子都是我的,要多少有多少。”

“不见得吧。”王天贵自从在山西认识李钦,别的不敢说,这位少东家心里的那份自高自傲,还有他瞧不起古平原却偏偏奈何不得人家,反倒屡屡败于人手的经过,王天贵一五一十都看在眼里。金山寺前这份认亲成仇的事情一出来,王天贵就知道自己久等的机会已经到了。遇见李钦并非偶然,而是王天贵派手下人在李宅门口日日守候,一见李钦出来,立时飞马回报。

“上次老夫见你时,你说自己是李家大少爷,万贯家财归你独享,这半点没错。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吧?”王天贵迎着李钦刀子一般的眼神,眯缝着眼睛,字字清晰地说,“要说分家产,你只不过是二少爷而已,哦,不对不对,听说那古平原还有个弟弟,年纪也在你之上,那你不过是排行老三罢了,这家产应该是分三份,古家兄弟拿大头,剩下的才是你的,你说对不对呢?”

说完,王天贵惬意地在墙边的圈椅上坐下,早有人过来给递烟枪,打烟泡,伺候着他吞云吐雾。王天贵则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李钦,注视着他脸上哪怕是一丁点的变化。

出乎意料的是,李钦听了这一番话,并没有勃然大怒,反倒是静了下来,冲着王天贵嘿嘿一笑。

“王大掌柜,我劝你还是少操点心吧。你这个人一肚子的诡计,到头来怎么样?在山西斗古平原,把自己的老铺都弄没了。在两江斗咱们李家,把两淮盐场也拱手让人。我知道,你就是不服气栽在李家手上,所以又打算到我这儿来挑拨,想着让我和古平原斗起来,你好在边上伺机捡便宜。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可不要到头来送了卿卿性命。”

王天贵先是被这尖锐的词锋弄得一愣,像不认识地看了看李钦,忽然大笑起来,轻轻鼓着掌:“好,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你也不是当年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撺掇上阵的那位少不更事的大少爷了。”

李钦听了只轻蔑地一哼,并没言声。

“不过你方才说的,并不全对。不错,以前老夫是利用过你,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或许你也知道了,李老爷让了一半的铺子出来,说是退回官府,可是官府食髓知味,能让这些铺子闲下去吗,必定又要找人来做。那古平原在金山寺外一场大闹,已经是把李家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些铺子他非要不可,这个擂台他非打不可。所以说是将铺子还给官府,其实是交到了古平原手上。”

王天贵顿了一下,留给李钦思索的时间,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这才接着道:“方才我说的分家产并非空口无凭吧。现如今你掌管着那另一半的铺子,应该心知肚明,那是聚宝盆、是摇钱树啊,是李家今后称霸大清商界的根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古平原手上,李老爷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你还猜不到吗?”“就算是把这些铺子给了古家,也不过是可怜他们罢了,跟施舍给叫花子没什么区别。话说回来,这是我李家的事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李钦咬着牙说。

“怎么没关系?”王天贵忽然换上一副戚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是半截黄土埋身子了,就像你说的,一败于古平原,二败于李老爷,不敢怨天尤人,只怪自己技不如人,一句话,我认了!好在李老爷大发慈悲,还让我留着两淮盐场的股,还能吃红分利颐养天年,我是感激不尽哪。不过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谁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变化,万一两淮盐场最后都归了古平原,以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只怕是要被扫地出门了,我能不着急吗!”

“两淮盐场全归古平原?你还没睡醒吧,才说出这种话来。我可告诉你,前几次三番给我下套的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等着盐场分红,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可别说我李家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