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内部消息价值千金(第4/11页)

李太太一拍桌子:“对了,就是找你麻烦。我问你,你在德胜门外坎儿胡同的那套四合院里面养了个女扮男装的婊子,对不对?”

李万堂暗暗一惊,苏紫轩的事儿很少有人知道,没想到此时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问了出来,他不露声色道:“胡扯,哪有的事儿?”

“没有?你要是这么说,明天我就派人去砸了那儿,把那婊子揪出来游街,反正也不关你的事。”李太太斜着眼看着李万堂。

李万堂皱了皱眉:“你既然打听的这么清楚,那么总该知道,那处四合院我连一次都没去过,与那女子更是清清白白。”

“哼,你要是去了,我早就一把火烧了那王八窝了,我就是不明白你平白无故养个女人干嘛,这才忍到今天。”李太太性子散漫,压根不是个深沉人儿,一忍再忍,终于被李钦今天的举动把火儿撩了上来,索性一兜子都问个明白。

李万堂沉默了一会儿:“我留这女子大有用处,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李家。你就不要再问了。”

毕竟夫妻一场,李太太看出来李万堂说的是真话,她考虑片刻道:“也罢,我暂时信你这一次。”话风一转,“那么钦儿呢,这么胡闹,你也不管?明儿我约了几家太太来打雀儿牌,难道你让钦儿穿着孝袍子给人家行礼,我的脸面还要不要。”她越说越气,连连拍着桌子。

“这是外面生意场上的事儿,你不要管。钦儿虽然是胡闹,倒也并非全无用处,这里面的道理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

“哦,外面养的婊子让我不要管,府里的亲儿子披麻戴孝也让我不要管,我问你,我还是不是这个宅子里的太太?”李太太一阵冷笑。

“没人说你不是。”李万堂始终心平气和,与李太太的疾言厉色恰成对比,“只是京城李家好歹也是京商里的大宅门,你说话做事还要有些分寸,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不待李太太回话,他撂下一句,“会馆里还有要事商议,其余的事儿明儿再说吧。“说完转身便走了。

李太太气得脸煞白,自言自语道:“笑话?好啊,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瞧了谁的笑话!”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响声,伴随而来的是“青奴”一声比方才还要惨上几倍的厉叫,这一声把低着头的丫鬟们都吓得一哆嗦,原来李太太手掌使力一握,将波斯猫的尾巴折断了。

这下子“青奴”再也吃痛不住,从李太太的身上蹿出去,爪子挠地,几步就跑得不知去向。

李太太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上被“青奴”情急之下抓出了几道长长的血痕,早有丫鬟拿着手帕上来要给擦拭,却被李太太一巴掌打退。

“王嫂。”李太太抚着手背喊道。

一名仆妇越众而出,答道:“是,太太请吩咐。”

“今后老爷在外面做的事儿,你多打听着。无论是公是私,大小轻重,都要回来禀告我。”李太太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一丝感情。

“是。”王嫂便待退下。

“慢着。”李太太又道,“找找青奴,找着了别吓着它,把伤治好喽。”

“是。太太放心。”

“治好了伤,就装到布口袋里,沉到荷花缸淹死。”

“……”没人吱声,仆妇丫鬟心里都缩成一团,阵阵寒意在心头掠过。

李太太慢悠悠地自顾自说道:“我养的东西,长大了敢跑,还敢抓我,哼,还反了它了!”

古平原把杂货铺的生意交给弟弟,自己一心打理茶园,都知道茶性喜湿恶燥,这过了火的茶园还能不能种出茶来,谁都心里没数。

死马权当活马医,古平原雇了两个人将茶园里的浮土翻出,又花钱从附近种植松萝的茶园移来一批茶树。他善于品茶,但对种茶却是外行,请了一位茶田师傅来料理茶园,自己也跟着边帮边学。

这期间他不惜重金延请附近的名医来给老师治病,可是白老师毕竟年纪大了,受的伤又太重,始终不见大好,一段时间以来,白老师有时认得古平原,有时糊涂认不出,这一天早上却是双目炯炯,一改往日浑浑噩噩之态,古平原进房探视,看了心里便是一喜。

“平原啊,坐、坐吧。”白老师从被中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床前的椅子,吃力地说。

“孩子,我知道你回来了,可是直到今天才是真的相信,前些日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白老师拉着古平原的手,眼里不住地淌着泪,缓缓叹了口气。

“老师……”古平原自幼没有父亲,是真正的视师如父,听老师颤巍巍说着话,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像是生怕一眨眼自己又消失了一样,他心里“轰”地一声,泪水真像开了闸一般。

师徒二人泪眼相对,执手无言,过了好半晌,古平原打破沉默,他打算对老师说说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说说受了报应的陈孚恩,还有百姓给老师在黄河岸边建的生祠,白老师却摆一摆手,勉力咳了两声,喘息着说:“我看得出来,你这几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想必也长了许多的见识,‘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吃苦受罪不见得是坏事,耽于安乐也未见许是好事,我只想听你说一件做了之后从没后悔的事情。”

“做了之后从没后悔的事……”古平原咀嚼着老师这话,仿佛是世人看来应该后悔,自己却从未后悔,想着他不禁脱口而出:“我这次回徽州之前,用百万之数的银子救了一个人的命。”这说的是常玉儿,古平原说完,不自觉地又隔着衣裳,碰了碰那枚翡翠扳指。

白老师闭着眼听着,满意地笑了笑,既没问古平原何来百万两银子,也没问被他所救的是何人。

“老师。”古平原等了半晌不见老师有话,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就够了,不必再多说什么。你没忘了我教你的孔孟之道,重义轻财,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是,老师教导我的道理,平原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不管走到哪儿,都不敢有须臾忘记。”古平原俯着身,端详着老师苍苍的白发,想着他当年在黄河中流为民操劳,在山野草庐教自己读书,喉头又是一阵哽咽。

白老师说了一阵话,大概是精神疲倦,仿佛要昏昏睡去,忽又想起一事,重又抓住古平原的手:“孩子,你被充军关外,能回来就是万幸,今后安安分分老于户牖也就是了。我这一辈子也当过几天官,现在这世道,当官的若不欺心,上司下属都不容你,难做得很!”

古平原知道这是老师的肺腑之言,郑重地点头答应,随后说道:“老师,您省些力气,歇歇再说吧。”

“不,趁着我现在还明白。”白老师咳了几声,勉力道,“我是看你从小长大的,其实早已视你为婿,我是不成了,只望你能好好待依梅,将来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死了也能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