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条裙子很衬你(第3/3页)

所以,当我在乘客座上把头扭开不发一言时,不是因为我在睡觉,哈罗德。我在想象你和我的画面。我想象永远留在你身边是什么样子。要么我就眺望窗外,巡视地段,单纯为了好玩,看看我们能不能住进其中某处。一栋漂亮的粉色独栋房屋,有一小块草地给你割草,商店和洗衣店都很便利。或者一栋海边的小屋,更加偏远,但有海景。我在脑海里想象我们在一张小圆桌旁的餐椅上。我想象我们在一张软垫沙发上。是的,我甚至想象我们在床上。我看着你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我很抱歉这么说,但我在开头答应过,会让你知道真相——我想象那双手在我的手上。在我的胸部。在我的大腿之间。

当你在幻想身边男人的裸体,而事实上他却穿着浅棕色的休闲服,戴着驾驶手套,已经娶了另一个女人时,你必须做些事情来转移对他的注意力。有一次我说,我能倒着唱歌,你看起来很惊讶,说,你真的可以啊?我不行,我当然不行,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以前可是古典文学系的学生。能倒着唱歌的人是我父亲。他在刨木头或者用亚麻籽油擦木板时就会这么做。不过,你问过那个问题之后,我回到家就自学了《天佑女王》9。

(更传统的版本。)

倒过来唱。

我还能怎么做?

“好家伙。”我唱到最后时,你哈哈大笑。父亲以前就是这么笑的,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他好奇为什么我知道很多事,而他不知道。

现在,我本可以对你说,让我对你讲讲苏格拉底吧。或者我本来可以问,你对伯特兰·罗素有什么看法?但我们已经到达一定境地,你和我,这种境地既不真实,又极其平凡。我们是一个善良的已婚高个男人,和一个爱着他的单身矮个女人。最好还是吃吃糖和倒着唱歌吧,不要去冒险打乱我们已经拥有的微小事物。过了一段时间,这成了我们的惯例,成了我们的语言,就和有人喜欢谈论天气或行车路线而不去聊更大的话题是同一个道理。存在一条界限。

“我没有很多。”又有一次你对我说。那时一定是初夏,因为我们正在路边分享午餐。我穿着套装。你从头到脚一身浅棕色。我们看起来就像外出野餐的两丛冬日灌木。

“很多什么?”我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哈罗德?”

“朋友,”你说,“朋友。”你剥掉一只水煮鹌鹑蛋的蛋壳,把它在香芹盐里蘸了蘸。两样食物都是我提供的,还有铺满餐布的切片火腿、酸辣酱、葡萄、番茄、餐布和纸盘。“我有莫琳。还有戴维。就没有别人了。”你提到了你的母亲。她如何在你十三岁生日之前离开。也说了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喝酒,你说的是。我假定那就是你滴酒不沾的原因,我感到一股柔情涌起。你自己的事只能交代这么多了。你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难色,就好像你犯了个错误,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像那一天,父亲告诉我,他和母亲之间不是一直都很好的。你放松了警惕,几乎是无意地,就像我父亲一样,而我想帮你扳正过来。

“你有我啊,”我说,“我是你的朋友,哈罗德。”说出这些话很重要。我能听到自己血流的冲击声。

你又继续剥另一只蛋。你对着手指说:“顺便说一句,你知道,那条裙子还是什么的很衬你。”

我意识到这是你说谢谢的方式。

一切都各归其位了,哈罗德。你看起来很开心。你的工作很安全。我也开心。我已经从失去宝宝的伤痛中恢复过来。我退掉了家庭旅馆的房间,在金斯布里奇郊外租了一套底层的公寓,能看到河口的景色。没有花园,但那时候我对园艺还没兴趣。我找到一个地方,星期四晚上去跳交谊舞,有时我和陌生人跳舞,有时我不跳。我想象把我的手搭在你的肩上,跳一曲华尔兹。

只要能在每个工作日见到你,我就能在配角的位置幸福地爱着你。

我们会老去……我们会老去。你会卷起你的裤腿。我会管住我想吐露真相的嘴。

然后我遇到了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