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一个绝妙主意(第4/5页)

“你是说你开车撞到了珍妮?这就是你们来这里的原因?”沃尔特最终说道,满脸迷惑。

戴安娜怀里那只蓝色的动物玩偶开始颤抖,仿佛获得了生命,精神紧张。她说:“我本来应该停车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下车。你们的女儿,她还好吗?”

拜伦耳鼓里传来脉搏怦怦跳动的声音。

沃尔特瞪着贝弗莉,一副询问的表情。她也瞪着眼睛。“肯定搞错了,”他最后说道,“你确定那是珍妮?”

拜伦站起来,审视她的学生照。他很肯定,他说。他补充道,作为主要且唯一的证人,他目睹了一切。证据也是有的。因为他们都不说话地瞪着他,所以他就像身在聚光灯之下。他解释了轮毂罩上的裂缝。证据无可置疑,他说,用了个詹姆斯风格的词语。

但沃尔特仍一脸迷惑:“你们能来是好事,但珍妮没事。她从未提过什么小汽车,也从未提到发生车祸。是吧,贝弗莉?”

贝弗莉耸耸肩,仿佛说她也拿不准。

“她就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有时我都追不上她。是吧,贝弗莉?”

“你是追不上她,沃尔特。”

戴安娜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拜伦想抚摸所有那些毛绒玩具,拍拍它们的脑袋。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告诉詹姆斯。戴安娜诉说自己多么担忧、多少天寝食不安。拜伦提醒她,她也害怕这事被他父亲发现。这是一句悄悄话,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起初我还以为你是推销化妆品的呢。”沃尔特微笑着说。他们笑了起来。

他们突然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像剪刀割裂空气。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贝弗莉。她额头上露出一条条褶皱,仿佛受到当头一击。她绿色的眼睛望着地毯,目光闪烁不定。沃尔特去抓她的手,还没抓住就被她一把甩开。她说:“你在说什么呀?她有道伤口。她的膝盖上有道伤口。”

拜伦扭头望着戴安娜,戴安娜扭头望着沃尔特。他鼓起腮帮子。

“应该在大约四个星期前,”她继续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肯定就是你们说的那天。当然,四个星期很长。但她袜子上有血迹。伤口不深。我只好给她找双新袜子,记得吗?我只好取来橡皮膏。”

沃尔特垂着头,显然是在努力回忆。

“他根本不知道,”她对戴安娜说,仿佛她们现在已经成了朋友,“你知道,男人就是这么粗心。”她微笑着。拜伦看见她嘴巴里那些臼齿尖尖的顶部。

“伤口怎么样?”戴安娜有气无力地问道,“伤得重吗?”

“伤口很小,其实真算不上什么。就在她的膝盖上。”贝弗莉掀起裙摆,指着自己的膝盖示意说。她的膝盖又白又小,与其说是膝盖,不如说像胳膊肘。戴安娜瞪着那里。“她的伤口不需要缝合或做其他处理。就像你说的那样,那是一次意外。”贝弗莉说。

在门口告别时,他们都握了手。沃尔特一直冲戴安娜点头。“你别担心。”他不住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她很高兴一切都没事。她不住地说:“那辆自行车坏了没有?它是别人送的礼物吗?”“你可千万别那么想。”沃尔特说。

“慢走!”贝弗莉站在前门挥手道别。

“再见!”这是戴安娜来这里后头一次露出高兴的表情。

*

当他们驱车离开迪格比路时,拜伦感到一阵兴奋。母亲摇下车窗,这样他们就能感觉到微风拂过肌肤。

“我得说事情非常顺利。”

“你真那么想?”她看起来不太确信。

“他们似乎对我很好。就算父亲也会喜欢他们。这恰好证明迪格比路上也有好人。”

“那小女孩有伤口,她妈妈不得不扔掉她的袜子。”

“但那是一次意外。他们能够理解。而且小女孩也没事。这是最重要的。”

一辆卡车隆隆地驶过,戴安娜的头发像一股泡沫被吹到脸上。她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她不喜欢我。”她说。

“她喜欢你,她还跟你读同样的杂志,我看到的。小女孩的爸爸肯定喜欢你,他一直在微笑。”

突然之间,母亲猛踩一脚刹车,让他担心再次遭遇事故。她毫无预兆地把车开到镶边石上,一个驾车路过的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当她把头扭向拜伦时,他看到她在笑。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旁边还有另一辆小汽车。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等到车流中出现一个空当后,戴安娜飞快地来了个“U”形急转弯,回头朝城里驶去。

他们把车停在百货商店附近。自从她找到车祸的证据以来,他从没见过她这么神采奕奕。“如果我们能够给贝弗莉买下罗伯逊的整个小黑人玩偶乐队,那该多好。”她匆匆忙忙地说。看门人为她打开玻璃门,迎接他们的是里面兴奋的聊天声,还有一架电钢琴奏出一支曲子开头的和弦。一位身着无尾晚礼服的音乐家正向顾客们展示一架新的沃利舍钢琴模型。他做了些示范,按一个按钮就能听到不同的伴奏:鼓乐、弦乐、桑巴。“这是音乐史上的崭新时代。”他说。有人大声叫道:“就是价格太贵了。”顾客们哄堂大笑。

拜伦悄声告诉母亲,为了得到小黑人玩偶乐队,他们得吃很多果酱和橘子果酱来节省开支,说不定会引起父亲的怀疑。他建议用个毛绒玩具取而代之。

光洁的地板、能俯瞰街道的宽阔窗户、柜台的灯光以及珠宝和五颜六色的香水瓶的反光将百货商店衬得熠熠生辉。女人们聚集在柜台边,试用香水和唇膏。买东西的人很少。拜伦的母亲飞快地从一个展示区来到另一个展示区,她的鞋跟咔咔咔咔地敲击着大理石,指甲轻轻敲打一件件物品。拜伦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詹姆斯,他简直再也不想上学了。他感觉就像绊上什么散发出甜香的禁忌之物,像他那本《天方夜谭》里的图片,上面画着的女人穿着一些薄得几乎无法盖住其柔软肉体的袍子。他希望天天过着这种日子,不再担惊受怕,还能独自跟母亲出去购买礼物,把坏事变成好事。在礼品区,他们选择了一只蓝色的小羊玩偶,它穿着条纹背心,天鹅绒的手掌上缝着一对铙钹。店员把它装进一个系着蓝色滑亮丝带的盒子。

“你不觉得我们也应该给珍妮买点什么吗?”她说。

他建议买钟摆球。人人都喜欢钟摆球。她立马飞也似的朝那道通往玩具区的滚梯跑去,他不得不拦住她:“但是,钟摆球也很危险。有个男孩曾经差点为此失去一只眼睛。”这全都是詹姆斯告诉他的。

“那好吧,我们就不买它了,”她说,“听起来她是个很危险的小姑娘。”说到这里,母子俩差点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