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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吃担担面的直辉,心想,虽说平时以朋友相称,可实际上他还真是个二十八岁的大叔呢。尽管我内心抱有这样的不屑,但对于他表示“我也可以替你打电话”,还是真心在心底说了声“谢谢”。不过就是觉得不自在。不知不觉中,我似乎也成了在那个公寓里“找朋友”的合格成员之一了。

我姑且回答,“我没有离家出走。”直辉只说了句“是吗”,就抱着大海碗喝干了浓汤。

回公司的路上,也许还是怀疑我是离家出走的,直辉给我讲了他十五岁时毅然出走的事。“真的?像直辉哥这样的人也出走啊?”我笑道。“你什么意思啊?”他也笑了。直辉离家出走是在刚满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大概是想要体验一下拦车的感觉吧,可是天生刻板的个性,加上受不了在寒风中站在马路上的痛苦,他说,最后还是坐电车去了八之岳方向。

“出走的理由是什么呢?”

“理由?因为十五岁了呀。”

“这是理由吗?这可不成为理由吧。”

“是吗?我觉得是理由。”

直辉说:“地址贴完了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可是我怎么也不想走,又跟着他回了公司。然后帮他整理资料或复印,一直到大约傍晚六点,直辉的前辈百地回了公司为止。

那一天,劳累一天之后,我心情超爽地回了家。正好良介要去打工,问我:“你今天干活去吗?我送你到新宿吧?”我让良介稍等一下,给阿诚家打了电话,他说手头好像没有“飙”了。我放下电话,对在门口穿鞋的良介说:“我今天还是不去了。”

今天晚上,良介下了班好像也要去贵和子小姐那儿。送他出门的时候,我顺便问他:“还顺利吗?” “还行吧。”良介绽开了乐天的笑容。

“什么还行吧。还在被人家脚踏两条船吧?”我笑他。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啊。”

“可这是事实呀。”

“我可不喜欢这个词。”

“哪个词?”

“就是‘事实’这个词呗。我从这个词里就是找不到真实感。”

说完,良介精神饱满地去打工了。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小琴问他:“喂,你和贵和子小姐,会不会偶尔谈论那个梅崎学长呀?”良介若无其事地回答:“谈论呀。或者说,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谈的全是跟梅崎学长有关的事。”

小琴好像是和丸山友彦幽会去了,未来还没有回来,现在在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我并不是想查找什么,但控制不了老毛病,还是进了女生房间,打开了柜子和桌子的抽屉。果如听说的那样,小琴的东西只装了三个小纸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边。女生房间的墙上挂着好几幅未来的插画,装了画框。就在前几天,她还给我拍了好多照片,说是作为插画的参考素材,拍了我的下巴和耳朵,脊背,大腿,最后甚至还拍了屁股。

我打开女生房间的壁橱,拉出了叠放着的纸箱子。箱子里面装着未来前几天还穿在身上的厚毛衣。我拿起那件白毛衣时,从里面啪嗒掉出一个东西,好像是录像带。装在便利店的塑料袋里,结结实实地用胶带封住了口。我很好奇,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胶带。里面是很普通的120分钟索尼录像带。不会是带色的吧?这么一想,我迅速回到客厅,兴冲冲地把那盘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

可放出来一看却很模糊。重点是,似乎只是一般的电影,不是色情带。我又往下看了一会儿,突然变成了别的电影,然后又变成了,清一色女人被男人强奸的场面。我摁了快进,还是一样,都是各种电影里的强奸镜头拼接起来的。

“这嗜好可真不怎么样啊。”

我不禁自言自语道,按了停止键。莫非这玩意儿也是为了画画作参考用的,我这么思忖着,仍旧瞧着录像画面。看着看着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未来的那些插画突然间散发出难闻的臭味,飘到客厅来。那臭味毫无疑问是精液的气味。老是黏糊糊地黏在大腿、腹部和胸部,怎么洗也洗不掉的那种腥臭味儿。

刚开始站在公园里拉客的时候,我还不大摸门。完事之后,我还一直陪客人躺着,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可思议。客人常常给我讲故事,当然大多是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多么有魅力之类。其中有一个客人,长什么样我忘记了,但至今清楚地记得他讲的故事。他讲了一件从前法国乡村的杀人事件。

很久以前,在法国乡村,有个名叫皮埃尔的少年。少年和懦弱的父亲、恶魔般的母亲和妹妹,以及正在吃奶的弟弟五个人一起生活。皮埃尔常常跟田地里的卷心菜说话,有时候还和卷心菜吵架,用手杖和雨伞抽打卷心菜,就是这么个少年。但是他非常爱他懦弱的父亲。

皮埃尔的母亲平时总是欺负父亲。骂他“没出息,没志气,不像个男人”,像使唤牲口似的对待他。坏心眼的妹妹跟母亲一头,皮埃尔非常同情被母亲和妹妹欺负的父亲。

父亲每天都在拼命干活,皮埃尔也拼命地帮着父亲干活。父亲很溺爱皮埃尔的小弟弟。即便被妻子和女儿任意使唤,也毫无怨言地干活,都是为了这个可爱的小儿子。当然,皮埃尔也很爱这个小弟弟。

惨剧发生在父亲出门之后。皮埃尔为了把父亲从地狱中解救出来,杀死了在炉子上煮粥的母亲,他用锐器刺中了母亲的颈部和头盖骨。然后又杀死了逃到院子里的妹妹。他朝着手里还拿着正在编织的蕾丝的妹妹脸上和颈部胡乱捅了很多刀。从院子里回到房间里的皮埃尔,又把刀刺向了在摇篮里啼哭的他心爱的弟弟的后背。

据说,逃亡多年之后皮埃尔被逮捕归案,法官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爱的弟弟呢?”他无力地回答:

“如果我只杀死妈妈和妹妹,尽管爸爸对我的行为感到恐怖,可是如果后来得知我是为了他而被判处死刑,会觉得对不起我,我担心这一点,所以把我爱的弟弟也杀死了。这样一来,爸爸就会乐于看到我死,而不会为我的死难过了,就能够比以前生活得更幸福了。”

看了未来的录像带之后,我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个故事。只是随意想象出来的皮埃尔少年的影像,不知怎么在脑子里萦绕不去。

在未来睡觉的床边,摆放着一个镜框,里面是她和玛丽奈妈妈桑互相搂着肩膀,周围簇拥着一群男扮女装者的照片。曾有一天晚上,和未来一起喝了好几家,未来一直喝到走不了路,我和几个男扮女装者搀扶着她,尽管我们都在说她“你这个女人也太差劲了”,可她还是大声嚷嚷“再去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