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已经不再回答我了(第3/4页)

“呃……没错。我不想隐瞒了。你怎么会知道?”

“太突然。我们女人不会这样。我们会考虑多一点。如果是太过突然离开,那么一定是因为对某件事生气。”

“没错,她把我丢在这里。”

“为什么?”

安赫拉不知道在戴维脱口而出“嘿,这不关你事吧”之前能问到多少。安赫拉对他坦白过,应该换他回答这间屋子女主人的问题。

“我骗了她。”

“你骗了她?”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欺骗,我并没有对她不忠。我跟她说我们要来这里度假,骗她来这里,而其实我是为了工作。我得找到一个人。所以才会在报社发生那个乌龙事件;还有质问村里的人。”

“你找到人了吗?”

“还没。这是最糟的。我的婚姻都发生了危机,却毫无所获。我以为掌握了不错的线索,但是事情似乎并非如此。我原本计划来这里两天,找到人后,和西尔维娅享受剩下的假期。结果事情不如预期。其实是一直不如预期。我开始思考或许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这是个戴维开始反复思考的可能。根本没人写过《螺旋之谜》。小说存在只是因为必须存在,为了让数以千计的人生充满希望。或许一切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他是这个计划当中格格不入的角色。

“如果不存在,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要离开了。”

安赫拉转过头。

“戴维,我不是在赶你。那只是好奇。”

“我不知道,但我在这座村庄有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这里找什么。我在这里发现许多有关我人生的事。我完成了我以为自己办不到的事。”

“哪些事?”

“嗯,今天我修好你的车。”

戴维陪着安赫拉走到楼梯口。她站在比戴维还高一阶的位置,然后转过身面对他。

“谢谢你去接托马斯,还跟他导师谈过。”

“那没什么。”

“还有修好车子。替我省了一大笔钱。我可没有道路救援服务。”

“很开心我能派上用场。”

安赫拉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她刻意停留比需要还久一点的时间。戴维转过头,嘴唇凑了过去。半晌过后,两人已经在楼梯下吻了起来。戴维感觉她的舌头轻轻地刷过他的,一股冷战窜过他的背。

安赫拉离开他,双手抱头,抓乱了头发。

“该死,不能这样。该死。”

“对不起,安赫拉,都是我的错。”戴维道歉。

“不是,这不只是一个人的错。如果发生了,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喜欢对方。但不能这样。你是个好男人。结了婚的。而且你是爱太太的少数男人之一!或许我还没给托马斯找到爸爸,但是一个已婚人士不会是个明智的选择。”

“安赫拉,我因为找不到那个人,一时间有点心情低落,让自己太随着情绪起舞。对不起。”

“这不应该再发生了,同意吗?”

“完全同意。我再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睡觉吧。老天。希望托马斯没被吵醒。”

托马斯的确没被吵醒。戴维也没试着睡觉。他坐着一会儿思考刚发生的事,并认为该是向外界求援的时刻了。埃斯特万那奇妙的哲学,正是他此刻需要的东西。

***

他一路上依旧在思考。他不敢相信今晚发生的事。他的婚姻已岌岌可危,现在又对老婆不忠。这根本是毁了自己。他不知道吻其他女人算不算不忠。可以算有一点不忠吗?他不这么想,这就像是有一点点死心了吧。当然,要是西尔维娅知道了,她可能会结束这段婚姻关系。她不会对不忠手下留情。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扫地出门。而且她并没有错。他不认为安赫拉会联络西尔维娅、告诉她经过,但是尽管他稍感安心,走在了石砖街道上,他还是摆脱不了罪恶感。

他从后花园抵达埃斯特万家。这时还没到晚上十一点半。他不想在这个时间按门铃,也打算若是没灯光就要离开。不过他连敲玻璃都没必要,后门是开的。

他蹑手蹑脚走进客厅,感觉自己像个贼。他希望赶快看到埃斯特万,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时间非法闯进他家。他轻声呼唤埃斯特万,但是没人应声。有个声音从走廊尽头阿莉西亚的房间传来。他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于是从房门口的缝隙探进去。

埃斯特万、耶莱和一位医生在里面,医生虽然没穿白袍,但脖子上挂着听筒。医生转向埃斯特万,伸出手搭住他的肩。

“埃斯特万,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发生呼吸并发症只是迟早的问题,情况会很严重,连机器都帮不上忙。”

埃斯特万的回答,就只是看了看坐在病床边、捧着阿莉西亚的手的耶莱。

“终点到了。你应该准备好告别。”

“好。谢谢你做的一切,医生。”

“我明天一大早会来看她的状况。但我已经爱莫能助。其实谁都帮不了,阿莉西亚也帮不了自己。明天见。”

“我送你。”埃斯特万说。

他们走了几步,遇到站在房门口的戴维。戴维因为觉得太丢脸,无法移动半步,或者解释他为何出现,于是自告奋勇送医生到大门口,帮埃斯特万尽主人的责任。关上大门后,他到房间去道别,以免打扰他的私密时间。

正当他要踏进房间,却看到一个不久前见过,但还不是太明白的事情:耶莱透过某种凡人无法得知的连接方式,与阿莉西亚沟通。

埃斯特万透过耶莱的翻译,与垂死的阿莉西亚对谈。戴维蹑手蹑脚回到客厅。他觉得自己无权聆听埃斯特万跟他妻子在这辈子最后的对话。

戴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到外面的花园,来回踱步,就像只关在牢笼里的狗儿。他望着埃斯特万菜园的蔬果。都长得很高。

他们夫妻正在谈必须要说的话。他们讲了几分钟,而这是他们人生最甜蜜也最苦涩的几分钟。埃斯特万试着记住耶莱给他翻译的一字一句,阿莉西亚充满宁静,一如那些已跨过通往新世界之门的人,不再惧怕任何未知。房里的两个男人脸庞滚落泪水,而她却和几个礼拜前一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时,某句话只讲到一半,耶莱转过身,睁着一双熬夜没睡的眼睛对埃斯特万说:“她已经不再回答我了。”

现在他们只能等待呼吸危急的状况到来,带走那具躯体;而她的灵魂早已离去,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了。

紧张的等待过后,埃斯特万走到外面的花园。而戴维还在那儿来回踱步,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他走向埃斯特万。

“她……?”戴维不知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