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鱼盛会:古本三大祭(第4/4页)

虽是“豆本”,却也五脏俱全。选纸,粘胶,切割书口,裹书脊,在书脊两头装饰堵头布,制作硬皮封面,看老师做得妥帖干净,自己下手却没有那么简单。或是涂多了乳胶,或是没有崭齐书页,又或用力过度戳伤书槽。

整个过程花费近三个小时,众人都完成作品,皆大欢喜。因是跪坐在抄经的书案前,腿早已麻木。廊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大家留在佛堂内谈天。又看中尾带来的其他书籍,换了精装布面的文库本,各色千代纸拼缀的书封,还有指甲盖儿大小的书册,做成胸针或耳坠,纸页居然可以翻开。

想到近来关于纸本书与电子书孰优孰劣、纸本书是否会为电子书所替代的辩论。二者俱有优势劣势,无有绝对完美的一方,且各自功用无法完全重叠。读者自可各取所需,二者并存。有人喜爱电子书的轻简便利,有人偏好坐拥书墙的满足感,也有人会用好长时间去装帧一册心爱的书籍,从堵头布的花色到封面的设计、材质,到书签带的宽窄长短,处处用心。或许在相对和平的年代,纸本书并不是那么容易消亡。

哲学专业出身的柳宗悦倾尽平生之力推广民艺运动,书写日本、朝鲜、琉球诸地的手工艺品。他赞美手工,赞美朝夕相伴的器物在经年累月中散发的润泽光辉。他强调工艺能唤起人们对于情趣的追求,风韵与雅致是工艺的美德。这些看似过于饱含深情的论述,在时下嚣嚣世界里似乎有些不讲究效率,不合时宜。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的工艺随时都面临消失的危险,辛苦支撑下去的,就是这种“不合时宜”的心意,以及浩浩人群里几位具有鉴赏力与理解力的客人了。

客居不宜聚书,可每每遇到好书都少不了放纵。这一日又买了东洋文库版青木正儿的《江南春》、北京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的《长安客话》、1977年港版的《唐宋传奇集》、东洋文库的《东京年中行事》等等,共计五十余册。以前在重庆时也买书无度,毕业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运回家乡。往事历历,居然不以为戒。

古本祭结束,知恩寺的门扉重又掩上。去紫阳书院送几本画册,店主夫妇正在满室书纸间辛苦辗转,重新归置。“又要等明年了啊。”他们笑着,好像小孩子放完了除夕夜的烟花,有些惆怅地盼望着。

古本三大祭中,我逛得最仔细、收获最多的,是秋天这场。最愉快悠闲、想与人携手同游的,是夏天时。倒是春天那场稍微冷落些。不过每年春天,神户也有春季书市(3月15日到5月15日),由日本某奖学金机构主办,因此书价极廉。单行本三百日元一册,文库本一百日元一册,留学生再半价。只是从京都去神户需坐一小时左右的电车,搬书不太容易。每年空出一天去淘书,也就罢了。此外,京都、近畿地区还有不少小规模的即卖会。比如京都长冈天满宫境内的“一箱古本市”,京都各大商场门口定期举行的旧书大会,都是淘选文库本、文学艺术类书籍的好去处。

过去在北京,逢到地坛书市也必去,往往有友人同行。少年心性,说是买书,不如说是踏春赏秋,一路有言笑。光阴疾逝,旧友难聚,佳期不再。买书的热情消减不少,对书也多了挑剔。偶尔过去一次,竟空手而归。在此略记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