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9页)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听了各位听众的发言,貌似这件事还真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啊。看来我是真的不太正常啊。

那么,下面这个故事是怎么回事啊?可能大体上还是我自己的记忆,可是我觉得很多细节都很怪。我可以问大家一下吗?

在我老爸的右胳膊上有一块跟米饼差不多大小的地方,光溜溜的没长毛。从小时候起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一直好奇得不得了,却一直不好意思问。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禁止自己跟父亲撒娇的原因吧,而且我也觉得应该留下一个悬念。

大概到了高中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原来那是烫伤留下的疤痕。那是因为我的好朋友被教室的暖炉烫伤了手背,留下了一个同样的疤痕。于是有一天我试着向老爸问他是怎么烫伤的。老爸跟我说,那是在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有一年冬天他不慎跌倒,摔倒时右手碰翻了火盆上的铁水壶,结果热水浇到手臂上了。可是这件事也并不是老爸自己的记忆,而是他从奶奶那里听说的,那之后还是婴儿的老爸躺了好多天。听说那时候,一到晚上就是爷爷抱着我老爸睡觉。每当想起老爸看上去很自豪、很开心地讲述这件事时的样子,我就深深地嫉妒起他来。不过一想起这件事,我的心情反而会变得轻松。

好了,故事就讲到这了,接下来各位听众,请利用多人同时转播系统做出您的判断吧!

“太长了无法判断。”

“嗯……”

在我的记忆里大致是这样的。

“你老爸手上的烫伤不是只有10日元硬币那么大吗?并不是米饼那么大啊。”

“怎么有种错觉这是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呢?”

“那可不妙啊。”

“胜海舟[19]小的时候被狗咬了睾丸,当时他的父亲胜小吉就抱着他睡觉来着。你确定没跟那件事搞混了?”

不会,那个胜海舟的事还是广播播出去了之后听众给我来信告诉我的,我当时应该还说了‘原来还有这种事’之类的话。

“我怎么记得你说的不是看了朋友的烫伤,而是在电视剧里看到了烫伤的特殊化妆技术来着呢?”

是吗?

“为什么想起这些事心情会变轻松,我理解不了。”

“阿克先生,请自信点!没错的,这个故事我记得很清楚。”

“俺也是。”

“我也是呢。”

“俺脚也痒。”

好的,谢谢各位了!您说什么呢?您的脚也痒?跟我们讨论的话题没关系嘛。哈哈。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各位听众们的记忆也都是模模糊糊的嘛。说得也是啊,本来听这广播时大家也都是各有心事啊。我也是,以后得注意一定要讲得更形象生动些才行啊,得把这作为反面教材。

那么,如果这样的话……下面这个故事怎么样呢?这对我自己来说可是印象相当深刻的一件往事啊。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想起,有一个晚上老妈背着我走在山路上,走着走着看见路旁有一个地藏菩萨的石像,石像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子。仔细一看,那女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也穿着同样的白色衣服。不止一人,再往后看竟然是绵延不断的一支队伍,里面甚至还有一匹马。老妈跟我说他们都是明天就会死去的人,所以很可怜的。

第二天,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村子里来了巨大的洪水,我带着老妈拼命跑上了后山,但有很多人都没能逃出来。

这段往事,我记得在什么地方讲了很多遍。可是,细节的地方还是觉得有点怪。为什么老妈要背着我走山路呢?我也不可能带着已经去世的老妈往山上跑啊。所以说,各位听众朋友,请利用多人同时转播系统进行判断,拜托了!

“这个,是不是阿克身上发生的事呢?”

“不是吧。”

“我每天都会做梦梦见这个。”

“我也是。”

“我觉得这是阿克自己讲的,但应该还是在梦里梦到的。”

“不,这个故事阿克你没讲过哦。”

“我从一开始就是你的粉丝哦,可是我记得听众来信中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

“阿克先生,这个故事很像我上小学的时候听过的东北民间故事集里的故事哦。”

啊,这样啊。

“叫什么什么地藏菩萨的故事。”

这样啊。

“是啊是啊。”

“我想起来了。”

“绝对不会错的。”

“就是那样的。”

“是我们班主任角田老师读给我们听的。”

“可是,为什么DJ阿克先生会把这当作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呢?”

“是因为做梦梦到过?”

“就像刚才谁说的那样,也许是自己的经历和民间故事重叠在一起了吧?”

“阿克……先生,你就要成为神……佛了,现在正在进行所谓的超脱,正在脱离你个人的记忆……现在可能正在成为神佛的过程当中吧。”

啊,喜一先生,是你吗?刚才说话的这位应该是大场喜一先生吧!

“喜一先生?”

“喜一先生就是那个……”

“我听过这个声音,他就是喜一先生。”

您是喜一先生没错吧?

“啊……真厉害!你听出来了啊!”

您还没到那个世界去吗?

“我把我老伴先送走了……我还想要……再听你说会儿话。”

这话说的,谢谢您!

“你啊……给我们大家带来很多乐趣啊……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觉得你啊……正在成为我们这地方的……守护神。所以,渐渐地,别人的经历和你自己的……经历会分不清楚……不是吗?”

不不,守护神可不敢当。哈哈。

“唉,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者说这是我的一个愿望……之类的吧,哈哈哈。哎,我这老家伙还是不要……总说些多余的话让人感到困惑了吧。再见了……阿克先生。虽然要道别了……但我还想再听……一会儿啊。”

谢谢您!喜一先生。各位,我DJ阿克正在变成土地神的传说,终于诞生了!哎呀,无论如何这么狂妄自大的事情都是不会发生的吧。喜一先生太温柔了,他一定是想用这么异想天开的说法来安慰我面对自己日益严重的痴呆症状。这么说的话,大家是不是得供奉我吧?是不是得在我所在的杉树下建一个小庙,称我为“方舟尊神”什么的吧,哈哈。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总之,属于我自己的经历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用喜一先生的话来说,实际上我正在从个人的记忆中摆脱出来。那还真是挺寂寞的哟,我渐渐就不是我自己了。换句话说就是,我感受到称之为“我”的那个人格的边界线就好像是放在平底锅里煎着的小脆肠的皮,它正在一点点崩裂开来,很快,脱皮的部分一点点地增多,肉汁都从里面渗了出来,我感觉自身已经溢出到外界来了。而且脱了皮的我被丢在锅里,被充满他人记忆的番茄酱煮着,酱汁的成分一点点都渗透到我的人格的内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