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真爱你的人，会为你慢慢计划将来

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半女生迷恋白衣飘飘的校草，一半女生迷恋又坏又拽满身都写着“酷”字的坏小子。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大家就开始慢慢在自己理想对象的条件清单上加上“可靠”“有责任心”“有担当”等等小标签。

十五六岁的时候，以为自己可以永远青春无敌自由不羁，就算明天啪叽一下死掉也是非常浪漫的事情。但是到了二十五六岁，终于发现原来人生还有很长，变故还有很多，死亡也来得非常缓慢。

初高中的时候班里流行的小说作者是可爱淘。最爱的小说是《那小子真帅》《狼的诱惑》，流行的电视剧是《斗鱼》。一到下课点，大家就站在走廊上聊剧情，疯狂地为男一男二组织护卫队。其中咪一是单子党的首领，她天天率领她的队员们站在走廊里背诵剧里的经典台词，形若疯狂，连教导主任也惊动了，然后大家的走廊活动时间就被勒令必须安静小声，不许喧闹。

这样的咪一，也确实喜欢上了一个这样酷酷帅帅的男生，天天把自己的早餐钱省下来给他买一罐果啤，等他喝完了她就欢欢喜喜地把易拉罐的拉环留下来放进玻璃瓶里。用一个拉环证明他们在一起一天。

这样傻傻又单纯的爱情故事如果是回忆，那就很有趣也很美丽了，但是到了她念大学，她却还是在谈这样的恋爱。

我跟咪一同学三年都不太熟，反而因为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于是成为数量稀少难得可贵的老乡，日渐熟络。

她的男朋友大成是她的高中同学，算起来也老乡，于是我们三个时不时也会三人聚会。大成没有考上大学，于是干脆报了咪一学校的三本，一对小情侣好双宿双栖。大成对上课进修都不太有兴趣，为人颇讲究个性，于是便和几个同校的男生组了小乐队，练练歌，撑撑学校各种晚会的场面，去小酒吧试试嗓子。

大二大三的时候咪一还拉着我去听过大成的乐队表演，一个小酒吧，稀稀拉拉的客人，大成一边唱着歌一边冲着咪一眨眼睛。

帅是很帅的，当然不是说大成的样貌，而是那一种精气神和恣意的状态，充满活力，自由自在，让人羡慕。

等到大四的时候，咪一琢磨着考研，她还不想去工作。大成这会儿开始跟一个朋友学摄影，满中国采风，一路蹭车到西藏。咪一欢欣雀跃地给我晒大成的照片——大成狼狈得像难民的照片，和大成自己拍的照片。

整个大四上学期大成都在外面跑，咪一和他的感情却没有半点动摇，不管什么情况大成每天晚上九点都给咪一打电话，说这一天的见闻，这一天的狼狈，这一天的无聊，这一天的来去匆匆，这一天也没等到的最美的太阳。

但是咪一这一学期的努力却白费了。

她第一天考完出来还兴高采烈发朋友圈说考得很好，但是这一天晚上大成给她打电话就说他露宿生病了，正发烧。

咪一百度了高原发烧的所有情况，越查越害怕。后来她说，当时她想，万一大成死了呢？万一死了呢？

她订了最早的机票，坐了五个小时飞机到拉萨，然后辗转坐车找到了大成。其实这个时候，过了一晚，大成高烧已退了。咪一松了这一口气，结果自己倒因为高原反应生病倒下了。

等她能有精神拿手机联系大家已经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儿了，他们两个心比黑洞大，说干脆一起玩上半个月再回来。

一个月后，他们身无分文地回来了。

咪一约我吃饭，跟我借钱，让我买单。她终于叹气，考研黄了，钱花光了，我今年就要去找工作了。

那大成怎么打算的？也开始找工作了吗？我问她。

他现在在打工呢，我们把钱都花光了，还跟室友都借钱了，他说他这个寒假和下学期都会打工先把钱还了。

咪一的用词是打工，而不是工作。

我虽然觉得有多管闲事之嫌，但还是多嘴问了，他不去找份正式的工作吗？他明年也该毕业了，那他有打算毕业后做什么吗？

咪一也挺无奈说他没想好。

大成没想好，也不用想，因为等到毕业之后，学校宿舍已经不收容我们这批人的时候，他竟然因为缺学分太多，延迟毕业了。

虽然不算太意外，但是咪一还是很无语，大成倒是很高兴。

这一学年有咪一盯着，大成总算成功地完成了学业，可是，等了一年，大成依旧没想好以后的打算。

于是毕业后，大成就去蹭了一个朋友的地板打地铺，然后又捡起来老本行去乐队唱歌，唱了两三月终于无歌可唱濒临饿死。

咪一这时候在做前台工作，不忙，但工资不高，也支持不了大成，于是大成终于去面试找工作了。

据说大成采用了互联网时代的海投简历法则，一周两三个面试，累计在不同公司做了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就偃旗息鼓不肯去找工作了。

这一回，咪一给我打电话，气得要哭。

他说坐班工作太死板不适合他，也不符合他的喜好，又不能发挥他的能力，他不应该被工作限制住自己的人生。他还不如继续打工，工作一个礼拜又能自由地休息一个礼拜，完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道理听起来好像无从反驳，而他幻想的场面看起来似乎也挺美好。

但是他以后怎么办？难道他朋友能给他蹭一辈子地板吗？

这个问题，咪一问我，我答不出。

不过大成答得很利落。

人行千里，天地为家，这个朋友不方便还有别的朋友，哪里不能住？一个自由的灵魂难道不比一栋水泥砖瓦造的楼房更值得珍惜吗？

他们在一起四五年，年轻懵懂的时候，磕磕碰碰都是甜蜜的伤痕，到现在，针锋相对恶语层出，渐渐伤筋动骨。

大成给我打电话，满腹委屈。

“我可以为她不顾一切，去死都可以，为什么她非揪着我找工作的事情不放？”

他确实为咪一奋不顾身过，他的小腿上还有一道大伤疤，是他和咪一遇到了车祸，他护住了咪一，自己被撞到小腿骨折。

但我只能说，“那你就找一份正经工作，当哄咪一开心呗。”

大成很纠结：“我也不是不工作啊，我现在也能养活自己，她是觉得我这样赚不了大钱吗？可是我知道咪一也不是爱钱的人。她总说她是为我们以后考虑，但为什么我们不能开开心心地把现在过好？”

为什么呢？

谈恋爱可以奋不顾身，但是没道理永远置之死地。

如果只能这一刻在一起，那当然就只有这一刻也很好，但是，如果可以更长久，恋爱中的人都会贪心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