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婚礼(第3/5页)

大帐篷搭建在一个封闭的花园里,熟铁门上缠绕着浅紫色的花环。酒吧在尽头处,已经挤满了人,因此我建议威尔在外面等候,我进去给他拿点喝的。我迂回穿过覆盖着亚麻布的桌子,桌上摆的餐具和玻璃器皿比我以往见过的都多。椅子有金边的靠背,像是在时装展会上见到的椅子。白色的灯悬挂在餐桌中央的小苍兰和百合顶上。空气中花香沁人,让我觉得快窒息了。

“飘仙酒[48]?”当我到前台时,酒吧男招待问道。“嗯……”我四处看了看,发现那是供应的唯一一种酒。“噢,好的。请给我两杯。”

他对我笑了笑。显然,过一会儿有其他酒。不过杜瓦夫人希望每个人先喝点飘仙酒。他看我的眼神有点诡秘,加上那轻微的皱眉,暗示我他是怎么想的。

我盯着粉红的柠檬水,我父亲说越有钱的人就越小气,让我惊讶的是,他们一开始居然连真正的酒都不提供。“我猜必须这样。”我说着,从他手中拿过杯子。

我找到威尔时,有个男的正跟他说话。年轻,戴眼镜,半蹲着,一只手搭在威尔轮椅的扶手上。太阳现在高挂半空,我得眯起眼才能看清楚他们。我突然认识到了戴圆边帽的意义。

“见到你出来真的太好了,威尔。”他说,“办公室没有你,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能说太多……但是很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他看起来像个年轻的会计师——那种只有穿上西服才会舒服的人。

“谢谢你这么说。”

“只是太出人意料了!就像从悬崖上跌落。前一天你还在那儿,指挥着一切,第二天我们就……”

注意到我站在那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噢,”他说,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胸部上,“你好。”

“露易莎•克拉克,这位是弗雷迪•德文特。”

我把威尔的飘仙酒放进他的杯托,然后握了一下年轻男人的手。

他调整了视线。“噢,”他又说道,“你——”

“我是威尔的朋友。”我说。接着,不知为何,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威尔的肩头。

“生活还不算太糟嘛。”弗雷迪•德文特说。他笑了笑,听上去有点像咳嗽。他说话时脸有些发红。“不过……我得去和其他客人聊聊。你知道这些事情——显然,婚礼是一个很好的建立人脉的机会。见到你很高兴,威尔,真的。也很高兴见到你,克拉克小姐。”

“他看上去不错。”我们走开时,我说。我从威尔肩头拿开手,喝了一大口飘仙酒。它比看上去更可口,不过黄瓜的存在让我有些惊慌。

“是的,是的,他是个很好的小孩。”

“不太笨。”

“是的。”威尔的视线触碰到我的视线。“是的,克拉克,一点也不笨。”

似乎是被弗雷迪•德文特过来打招呼的景象所鼓舞,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好几个人到威尔身边来跟他问好。有几个站得离他有点距离,似乎这样就免除了握手的尴尬。另外几个提了提裤子,几乎蹲伏在他脚边。我站在威尔旁边,很少说话。有两个人靠近时,我发现他有些不自然。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大大咧咧,叼着一根雪茄,站在威尔面前时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勉强开口道,“真不错的婚礼,是吗?新娘真漂亮。”我猜想他不知道艾丽西娅的罗曼史。

另外一个,看上去像是威尔的业务对手,话说得更冠冕堂皇,但是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有关威尔情形的直截了当的提问,让威尔紧张。他们像兜着圈子的两条狗,在考虑是否龇牙。

“我旧公司的新总裁。”那个人终于挥了挥手离开后,威尔说,“我想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我会不会再接管事业。”

阳光更为毒辣,花园满溢芳香,人们在斑驳的树下歇息。我带威尔进了大帐篷的门口,忧虑着他的体温。大帐篷内,巨大的电扇在我们的头顶懒散地转动。远处,一栋避暑别墅遮蔽处下,弦乐四重奏乐队弹着乐曲。像是电影中的场景。

艾丽西娅,在花园四处飘荡——飘逸的精灵,用飞吻问候着他人,大叫大嚷——没有到我们这边来。

威尔干了两杯飘仙酒,我隐隐有些高兴。

午餐下午四点开始供应。我觉得就午餐来说,这是个非常奇怪的时间,不过正如威尔指出的,这是一场婚礼。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变得毫无意义。人们在过道里没完没了地喝着饮料,漫无边际地聊天。我不知道是由于太热,或是整个的氛围,等我们在餐桌边坐定时,我感觉快醉了。发现我自己对左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喋喋不休时,我真觉得有这个可能。

“飘仙酒里含有酒精吗?”我问威尔,在我洒了点盐瓶里的盐到我腿上后。

“和一杯酒的含量差不多吧,每一杯里都有。”

我惊骇地盯住他。两个他。“你在开玩笑吧!里面有水果,我觉得那就意味着没有酒精。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开车送你回家?”

“你算什么护理啊,”他说,扬起了一条眉毛,“不那样告诉我妈妈的话,我能有什么好处?”

这一整天威尔的反应让我目瞪口呆,我原以为会出现不苟言笑的威尔,冷嘲热讽的威尔。至少,会是沉默寡言的威尔。但是他对每个人都很友好。汤上来时也没有困扰到他。他只是客气地问有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面包换他的汤,桌子那头的两个女孩——声称自己“对小麦过敏”——几乎把她们的面包卷向他扔过来。

我越是担心自己怎样能清醒些,威尔就变得越发活泼和轻松。坐在他右边的那位老妇人是位前议员,发起过为残疾人争取权益的活动。我觉得她是少数几个能轻松跟威尔谈话的人。一度,我看到她喂给他一片肉卷。她短暂起身离开餐桌时,他小声对我说:“她以前爬过乞力马扎罗山。”“我喜欢她这样的老鸟,”他说,“我可以想象她骑着骡子,带着一包三明治的情形,做事坚韧不拔。”

我跟我左边的那个男人就没这么幸运,他花了四分钟——迅速地拷问了我是谁,住在哪儿,在那儿我认识谁——发现我说的话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后,他把脸转向他左边的那个女人,让我一个人默默地消灭剩下的午餐。我一度觉得别扭,我感觉威尔的胳膊从轮椅上滑落到我旁边,他的手落到我胳膊上。我抬起头,他向我使着眼色。我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很感激他能注意到我的情绪。然后他把轮椅往后退了几英寸,让我也加入到与玛丽•罗林森的谈话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