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的师父是赵本山

06 我的师父是赵本山

我的师父是赵本山。他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春晚的后台。那年他带着小沈阳和丫蛋演《不差钱》,我是搜狐视频春晚报道小组的成员。当赵本山终于带着爱徒第一次出现在春晚彩排现场的时候,我怀疑连扫地的大妈都是某媒体潜伏的记者。

师父彩排完走下台,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全国的媒体同行蜂拥而上,带头的就是我。他老人家被眼前的闪光灯晃得有点儿蒙,混乱中小沈阳和丫蛋早就不知道被挤哪儿去了。我一个箭步上前搀住那时候还不是我师父的赵本山,学着以前别人驱赶我的样子大喊:“让一让!让本山老师先休息!谢谢大家!让一让!”

最后进入休息室的只有我和本山老师两个人。老头儿缓了好长时间才想起问我:“你是谁啊?”

“您好,本山老师,我是搜狐视频的记者,我叫大鹏。刚才您上场彩排时我算了一下时间,一共表演了27分钟,观众笑了36次。我作为观众,觉得这个作品有些地方还可以打磨得更完美,我们可以聊聊吗?”

以上是我准备好的开场白,但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后来进屋的工作人员给请出去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有幸先后主持了北京刘老根大舞台开业庆典、赵本山官网落户搜狐仪式、《乡村爱情故事3》开播发布会。师父后来说,是因为看到我的努力,一次比一次更加进步,才想要收我做徒弟的。

又是在后台。在《乡村爱情故事3》开播发布会之后,赵本山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大鹏啊,今天表现得不错嘛,小心我把你收了当徒弟啊。”

奇怪了,打出刚刚那行字,我还是会激动,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周围本山传媒的领导、我后来的师兄们,都开始帮我递话,说:“大鹏,你师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赶紧拜师啊?”本山老师乐呵呵地看着我,我说:“谢谢本山老师。可是,我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够优秀,配不上‘本山弟子’这四个字。我一定好好努力,等有一天我准备好了,您再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我不知道师父当时听完这些话是什么表情,我根本就没有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跑了。因为再慢点,眼泪就要被大家看到了。

我躲到没人的地方哭了好久,说不上是高兴、委屈,还是后悔。下一个能记得的画面就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至于说是怎样倒了两趟地铁回的家,全都忘了。那一路脑袋都是蒙的,也不敢打电话给任何人分享这个消息,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拒绝?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师父从来没问过我这个问题。

还是在后台。那一年的春晚,本山老师带着小沈阳和王小利演《捐助》,我依然作为搜狐视频春晚报道小组的成员在现场做采访。零点的钟声敲响了,徒弟们纷纷给师父拜年。我躲在一个角落里后悔,心想着当初要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是不是今天的红包也有我的一份呢?还挺厚的。

师父发现了角落里的我,我们四目相对了几秒钟,他招呼我坐过去,仿佛时光倒流回上一次的后台,他就那样乐呵呵地看着我,也不说话,在等着我说些什么。我紧张得把手心都掐破了,说:“师父,以前您表扬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做您的徒弟。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争取对得起您对我的信任,现在我准备好了,可是我还有这个机会吗?”师父笑得很开心:“那要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2010年4月5日,在本山传媒举办的拜师仪式上,我正式成为赵本山老师的第53位弟子,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不唱二人转的学生。

师父给了我主持《明星转起来》的机会。第一次录完,节目组的人塞给我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就傻了,劳务费远远超出了我当时的水平,那时候我主持很多节目都是不要钱的。节目组说这是本山老师交代的。我拿着钱去找师父,说自己能力有限,绝对不能拿这么多。师父乐了,告诉我其实这本来就是电视主持人的薪酬标准,我以前是苦日子过惯了。他说:“你都拿着吧,别乱花,攒点儿钱过日子,如果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拿,就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在主持上,师父会给我很多很具体的指点,但是他对我嘱咐最多的,就是要“站在地上,说人话”。我问他,什么叫站在地上呢?谁说的不是人话呢?师父说,有很多主持人都不是站在地上,而是飘在空中说话,离观众们很远,而且词儿也都是别人写好的,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说的,正常人也不会那么说话,有时候说出的话他们自己都不信。师父说,主持人最重要的是真实,把此时此刻自己的感受传递给观众,哪怕这一时刻就是说不出来话,也比硬编一些假话强。

我喜欢和师父聊天,他很新潮,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我经常给他讲一些网上最新最有趣的事情,听听他的看法。他每一次来北京,我都陪在他身边,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好玩的事情。

有一次堵车,半小时不挪地儿。我们从北京电视台出来到对面的饭店吃饭,师父提议干脆就下车走天桥,然后自己用纸巾抠了两个洞当面具,我把我的眼镜和帽子也贡献给他乔装。我们就这样“全副武装”走去对面,还是被人认了出来。早知道还不如不蒙面呢!还有一次我陪他半夜出来溜达,走了一会儿突然肚子疼,我们就进到一家貌似已经打烊的饭店。你们能够想象一群服务员围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突然看见赵本山进了屋,他们是什么表情吗?师父淡定地说:“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我俩进来上个厕所,马上就走。”

师父喜欢啃鸡爪子鸭脖子,有一回我买了挺多的带过去,但是有一点儿辣。我不知道他那几天肠胃不舒服,大夫不让吃辣,他就只能看着我们吃,可怜巴巴的。趁我们不注意,他还偷偷抓了一只鸡爪子,刚想往嘴里塞,就被发现了,只好放回去,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那天在回家路上,我越想越不忍心,大半夜的,我转悠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卖不辣的鸡爪的店,送回师父那儿。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弄得我特别不好意思。

我的师兄弟们大部分都在沈阳,我住北京,所以师父来北京彩排春晚,我就力所能及地打打下手,给大家准备道具、服装,买买夜宵什么的,做一些后勤的工作。

2011年的春晚,他演的是《同桌的你》,他在小品里读的“此处省略一万字”的信,就是我写的。每次彩排,我都一笔一画很认真地抄写,生怕有连笔让师父看不懂。春晚直播结束以后,师父突然和我说,信好像是少写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