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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这第一阵暴雨过去了再说,"格朗台说着,回到客厅。欧叶妮和她母亲早已匆匆坐回原位,用擦过眼泪的、还止不住颤抖的手重新做起活计来。"可惜他年纪轻轻却没有出息,只惦记死人不惦记钱!"欧叶妮听到父亲竟用这样的话来谈论最神圣的痛苦,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此她开始评审父亲的言行了。夏尔的抽噎声虽然逐渐低沉,但余音仍在屋内回荡;他的深痛的哀号像来自地下,到傍晚才经过逐渐减弱而完全停歇。

"可怜的年轻人!"格朗台太太说。

这一声感叹却惹出大祸!格朗台老爹瞪着妻子,欧叶妮和糖碟;他想起了为倒霉的至亲准备的那顿不寻常的午餐,便走到客厅中央站停。

"啊!对了,"他照例不动声色地说道,"希望您不要再大手大脚花钱,格朗台太太。我的钱不是给您去买糖喂这小混蛋的。""不能怪妈妈,"欧叶妮说。"是我……""你算是翅膀硬了,是不是?"格朗台打断女儿的话,说,"居然想跟我作对?欧叶妮,你做梦……""父亲,您亲弟弟的儿子到您家里总不能连……""得,得,得,得!"箍桶匠连用了四个半音阶,"我弟弟的儿子呀,我的亲侄儿呀。夏尔跟咱们不相干,他没有一个铜板,没有一分钱;他父亲破产了;等这花花公子痛快地哭够之后,他就得滚蛋;我才不想让他把我的家弄得天翻地覆呢。""父亲,什么叫破产?"欧叶妮问。

"破产嘛,"父亲接言道,"就是犯下丢人的错事中最脸面扫地的错事。""那一定是大罪呀,"格朗台太太说,"咱们的弟弟会给打入地狱吧?""得了,收起你这套老虔婆的胡说吧!"他耸耸肩膀,对妻子说道,"破产嘛,欧叶妮,就是偷盗,很不幸,是一种受到法律包庇的偷窃。有一些人由于纪尧姆·格朗台守信用和清白的名声,把一批货交给他,他却统统独吞了,只留给人家一双流泪的眼睛。劫道的强盗还比破产的人祸害浅些呢。强盗要抢你的东西,你还可以防卫,他有丢脑袋的风险;可是破产的人……总之,夏尔的脸面算是丢尽了。"这些话在可怜的姑娘心中轰鸣,字字千钧压在她的心头。她天真清白,犹如密林深处的一朵娇嫩的鲜花,她既不熟悉处世之道,也不明白社会上似是而非的推理和拐来拐去的诡辩,所以她接受了父亲对破产有意作出的残忍的解释,其实格朗台没有告诉欧叶妮被迫破产和有计划破产是有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