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 自传(1)(第2/20页)

他们曾有过一本英文版《圣经》,为了隐藏和保护它,他们用胶布把《圣经》打开着绑在一个折椅的凳面底部。当我的高祖父给他的家人读那本《圣经》时,他把那把折椅翻起来放在膝盖上,然后翻动胶布下面的书页。家庭中的一个孩子会站在门口放哨,如果他看到宗教法庭的执行官,他便会发出警报。如果有执行官出现,他们就把折椅翻过来四脚朝地,《圣经》就像之前那样被隐藏在折椅之下了。此逸事我是从本杰明伯父那里听来的。

这个家族持续信奉英国国教,大概直至查尔斯二世的统治结束。那时,一些牧师由于不遵奉国教会惯例,在北安普敦郡举行了秘密集会,已经被开除教籍。本杰明和约西亚支持他们,直至他们生命的终止。但是其余的家庭成员仍然信仰国教。

我的父亲约西亚很年轻就结了婚,大概于1682年,他偕妻子和三个孩子来到新英格兰。法律禁止非国教徒聚会,而且就是聚会也常常被干扰,导致很多他认识的人搬到美洲去了。后来,他也随同他们去了新大陆,他们期望在那里能享有宗教自由。

在那里,他与原来的妻子又生了四个孩子,与第二位妻子又生了十个孩子,一共十七个孩子。我记得一度有十三个孩子与他一同进餐,这些孩子都长大成人,并纷纷结了婚。我生于新英格兰的波士顿,是最小的儿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父亲的第二位妻子是我母亲,名叫阿拜亚·福尔杰,是彼得·福尔杰的女儿。彼得·福尔杰是新英格兰最早的一批移民之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科顿·马瑟在他的美洲教会史中曾称赞他为“一个虔诚、博识的英国人”。我听说他不时创作一些短诗,但只有一篇付梓,我在好多年以前曾经拜读过。这首诗写于1675年,是用当时流行的诗歌体裁写成的,是写给当时当地的执政当局的诗行。这首诗拥护信仰自由,支持浸礼会教徒、贵格会教徒,和其他已受到迫害的教派成员,认为殖民地所遭受的印第安人战争和其他灾害是迫害教徒的后果,上帝把它们作为报应来惩罚如此可憎的恶行,并规劝教派废除那些无情的法律。对我来说,所有诗行都写得质朴、落落大方。尽管我已经忘了该诗节的前两句,但我还记得其中六行。这些诗行的大意是说他的谴责出于好意,因此他并不隐瞒他是该诗的作者。

成为诽谤者(他说),
我打从心里不愿;
我现住在本镇;
我定要写出我的名字,
毫无恶意,你们真正的朋友,
是彼得·福尔杰。

我的兄长全部被送去不同行业当学徒。八岁时,我被送到文法学校,我父亲想要把我作为他儿子中的什一税献给教会,为教会效力。我从小就识文断字(我一定很小就识字,以至于在我的记忆中我一直就识字),他所有的朋友都认为我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学者,因此,我的父亲受到鼓励,做出了上述决定。我的伯父本杰明也同意这样做,他还说,如果我肯学习他的速记法的话,他要把他所有布道时用的速记本都给我,我想是把它们作为交换条件吧。

然而,在文法学校,我从成绩平平提升到名列前茅,接着就升入了二年级,并且在那年年终就随班升入三年级,我在学校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因为这个时候,我的父亲想到他有那么庞大的家庭,考虑到大学教育的费用,并且他看到许多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混得都不尽如人意(这些是我听到他对他的朋友讲的原因),所以他改变了他最初的打算,把我从文法学校带到了一所书算学校。这所学校是由当时一位著名的、叫乔治·布劳内尔的先生主办的,他用和缓、激励的方法教授,大家都认为他的办学很有成绩。在他的教育下,我很快就学会了一手不错的书法,但是算术却学得不好,而且毫无进步。我10岁时被带回家,帮助父亲经营蜡烛和制造肥皂。这本不是他的本行,但在他到达新英格兰,发现染色业生意惨淡,不能维持他的家庭时,就以此为职业。因而我被安排去剪蜡烛的烛芯、灌烛模、照看店铺、出差等。

我并不喜欢这个行业,却对航海生活有所偏好,但是我父亲反对。然而,因为住得离水边很近,我常到水中和海边去,早早就学会了游泳,还有划船。当和其他男孩子一起在船或小舟上时,通常他们都听我的,尤其在有困难之时。其他时候我一般也是男孩子中的头儿,但有时会使他们陷入窘境。有一次值得一提,因为尽管那时没有用正当的方式表现出来,但它是我早年突出的公益精神的写照。

在水车储水池的一边有一个盐沼,涨潮时,我们常常在盐沼边上钓鲦鱼。盐沼在被我们多次踩踏之后,变成了一个泥潭。我提议在那里筑一个码头使得我们刚好能站在上面,我还把一大堆石头指给我的伙伴们看,那本来是要用来在沼泽附近建房屋的,正好合我们的意。于是,晚上当工匠们离开后,我聚集了好几个玩伴,像蚂蚁般勤劳地搬起石头来,有时两个或者三个人一起抬一块石头,我们把石头通通搬走,筑起了我们的小码头。次日早晨,工匠们对于石头的丢失很是讶异,后来在我们的码头发现了那些石头。他们便开始查问是谁搬走的石头,发现是我们干的,就向我们的家长抱怨,结果我们当中好几个都被我们的父亲教训了。尽管我一再辩解说这项工程是多么有益,但最后我父亲使我意识到:不诚实的事情是没有用处的。

我想你们或许想了解一下我父亲的外貌以及他的性格吧。他中等身材,但很健壮;他生性灵巧,擅长画画,对音乐还有那么点天赋,有清晰悦耳的嗓音,有时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后,他会一边在小提琴上拉出赞美歌的曲调,还一边唱歌,听起来甚是悦耳。他也是一个机械方面的天才,有时,他使用起其他行业的工具也得心应手。但他的卓越之处在于对公私方面的慎重事宜,都能深刻理解并做出有根据的判断。的确,他从不介入政治工作,他那庞大的家系中有那么多孩子要接受教育,而他窘迫的境况也使得他必须忙于他的生意。但我清楚地记得经常有地方要人来拜访他,向他咨询关于他对所在的小镇或者教派的一些事件的意见,而且相当重视他的看法和建议。许多人遇到困难时,也会向他请教,他常常充当争论双方的仲裁人。

他时常会邀请一些通情达理的朋友或者邻人一同进餐叙谈,此时他总是设法提出一些明智或有益的话题,这些话题往往会提升孩子们的心智。通过这种方式,他使我们的注意力集中于立身处世中善良、正直、审慎的美德,而对于桌上的食物很少留意或完全不注意,不管佐料是否齐全,是否是应季蔬菜,味道如何,比起同类的其他食物是更好还是较次。我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因此我对放在我面前的食物的种类毫不在意,我完全不在意这些,至今用餐几个小时后我几乎记不得我吃过些什么。人在旅途时,这个特点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便利。我的旅伴们,由于生活更优裕,口味和食欲也就更高贵精致,有时就会因为得不到这方面的满足而怏怏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