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9页)

我叫过男侍,让他拿第四杯来。等酒的时间里,绿子臂肘拄着桌面,支颐凝坐。我默默听着塞罗尼亚斯·蒙克弹的《金银花》。店里有五六个客人,但喝酒的只我们俩。咖啡沁人心脾的香气,在午后幽暗的店里酿出亲密融洽的气氛。

“这个星期天,你有空?”绿子问我。

“以前也说过,星期日总是闲着没事,除了6点钟要去打工。”

“那,这个星期天能陪陪我?”

“好的。”

“星期天早上去宿舍接你,时间倒说不准。可以么?”

“可以,完全可以。”

“嗳,渡边君,可晓得我现在想干什么?”

“这——想象不出。”

“想躺在一张大大的、软绵绵的床上,首先。”绿子说,“喝得大醉,而且醉得舒舒服服,即使周围有臭驴粪也毫无关系。身旁有你躺着,你一点一点脱我的衣服,轻手轻脚地,就像母亲给婴儿脱衣服一样小心翼翼。”

“唔。”

“脱到中间我还觉得怪舒服的,迷迷糊糊地不动。但我突然清醒过来,叫道,‘不行,渡边君!’我说,‘我是喜欢你,可我另有相好的人,万万使不得,这方面我还相当保守。快别那样,求求你。’可你偏偏不听。”

“听的呀,我。”

“知道。这是幻想场面,让我继续下去。”绿子说,“接着,你把那家伙亮出来,那个气势汹汹的家伙。我马上闭起眼睛,但还是瞥了一眼,并且说:‘不行,真的不行,那么大那么硬,怎么也进不去的。”’

“不怎么大的呀,一般。”

“行了,你。幻想嘛!那一来,你显得十分沮丧。我看你太可怜了,只好慰劳一下说,‘好好,瞧你那馋样儿。’”

“这就是你现在想做的?”

“是啊。”

“得,得。”我说。

总共喝罢五杯,我们才起身。我刚要付款,绿子“啪”的一声把我的手拨开,自己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没打褶的万元钞票递了出去。

“算啦,你那钱是汗水钱,再说又是我拉你来的。”绿子说,“当然喽,如果你是铁杆法西斯,不乐意被女人请酒,倒另当别论。”

“哪里,我没不乐意啊。”

“况且又没让你进去。”

绿子有点醉,踩空了一级楼梯,两人险些滚到楼下去。走出店门,原先隐约遮蔽天空的云层尽皆散去,薄暮的阳光温和地倾泻在街头。我和绿子在街上东摇西晃逛了一会。绿子说想爬树,不巧新宿没有可爬的树,御苑已经关门了。

“遗憾呐,我顶喜欢爬树的。”绿子说。

我和绿子一路逛着商店。同刚才相比,街头光景似乎没那么不自然了。

“见到你,我觉得多少适应了这个世界。”我说。

绿子立定脚,细细看着我的眼睛,说:“真的,眼睛的焦点是好像比刚才稳定了。喏,和我交往收获不小吧?”

“的确。”我说。

5点半,绿子说得赶回家做饭,我要坐车回宿舍。于是我把她送到新宿站,在那里道别。

“嗳,猜我现在想做什么?”临分手时绿子问道。

“猜不出来,你想的事。”我说。

“想我俩被海盗抓住,被他们浑身扒光,五花大绑地脸对脸捆在一起”

“何苦搞这名堂?”

“变态海盗呀,那是。”

“我看你倒像变态得可以。”

“一小时后把你们扔进大海。扔之前让你们单独呆在船舱里好好受用,海盗说。”

“往下呢?”

“咱俩尽情受用一小时呀,在地上滚来滚去,浑身扭动。”

“这就是你现在最想做的?”

“嗯。”

“得,得。”我摇摇头。

星期日早上9点半,绿子来接我。我刚睁开眼睛,脸还没洗,只听有人“咚咚”敲门吼道:“喂渡边,有女人找你!”我跑下门厅,只见绿子穿一条短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牛仔裙,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还正在打哈欠。去吃早饭的一帮人路过时,全都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她那苗条而光洁的双腿。她的腿也确实十分诱人。

“太早了吧,我?”绿子说,“渡边君,看样子刚刚起床?”

“就去洗脸刮胡子,能等15分钟?”我说。

“等倒可以,问题是他们总是贼溜溜地往我腿上盯着看。”

“那还用说!在男宿舍里穿那么短的裙子,人家肯定看的嘛。”

“不过没关系,今天的内裤可爱得不得了。粉红色的,还镶有漂亮的花边,一飘一飘的。”

“那就更招惹是非。”我叹口气。随即返回房间,迅速洗把脸,刮去胡子,找出一件灰色粗花呢上衣,套在蓝衬衣外面。下得楼,领绿子走出宿舍大门。我冷汗都出来了。

“咦,这里的人莫非全都自己作乐不成?一下一下的?”绿子扬头看着宿舍楼说。

“差不多吧。”

“男人们一边想着女孩儿一边搞那个?”

“基本上。”我说,“总不至于有一边想什么股票行情、什么活用动词、什么苏伊士运河,一边手淫的男人吧。一般来说,恐怕还是边想女孩儿边搞的。”

“苏伊士运河?”

“比方说。”

“就是说想的是特定女孩儿?”

“我说,这个你问你男朋友去好不好?”我说,“我干吗星期天一大早就非得给你一五一十介绍这个不可?”

“只是想知道一下么!”绿子说,“何况问他这个他肯定大发雷霆的,说女人不可以对这种事刨根问底。”

“言之有理。”

“可是想知道呀,我。纯属好奇心。告诉我,手淫时想的是特定的女孩子?”

“是的,至少我是这样,别人如何不大清楚。”我无可奈何地回答。

“可想着我搞过?老实交待,我不生气。”

“没有过,说实话。”我如实答道。

“为什么?莫非我缺少魅力?”

“不然。你有魅力,又可爱,富于挑逗性的样子也绝对合适。”

“那为什么没想我?”

“首先我把你当朋友,不想你卷到里边去;第二……”

“因为另有供你想的人?”

“也可以那样理解。”我说。

“在这种事上你倒也满守礼节。”绿子说,“我,喜欢你这点。不过,能不能叫我也扮演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就是进到性的幻想或妄想之中。我很想出场试试,我们是朋友,所以才求你。这事不好求别人——总不能开口说今晚手淫时想着我点儿吧?正因为把你当作朋友才求的。事后把结果告诉我,例如都做了哪些。”

我叹息一声。

“不过进去可不成哟!我们毕竟是朋友,嗯?只要不进去,其他随你便,怎么想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