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解读”:残雪、近藤直子与青年的对话(第3/3页)

残雪:写完小说后随便加上一个标题。文字里所表现的东西比字面上的要浓烈得多,所以字面上的表达显得不太重要了。

听众:老李的出走有没有意义?

残雪:肯定是有意义的,像是一种阴谋。一个人在没有行动之前,脑海中肯定有反反复复的设想。老李、母亲,实际上都是阿梅通过镜子,看见自己的形象,所谓的那种“关系”。通过这些镜子,对自己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第二天会不会行动,则很难说。阿梅自己蠢蠢欲动,幻想和老李、母亲共同造势。

听众:在写小说之前,你是否先构思出很抽象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残雪:很奇怪,我平时不思考问题。但所写又得有结构,平时我从来不思考问题,好像总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也可能是有意识地保持创作,即使想,也并不透彻。让潜意识自己去突破,让它的结构自己去展现。只要用潜意识去写,别人看,就能看出其中的结构。

听众:读者或评论家在读作品时,与作者本人是有差别的。即使作者自身,在创作和在阅读时,也是有差别的。

残雪:作者本人在创作时是完全不知道的,也不是像一般人理解的完全不知道。创作是一种矛盾的行动,不知道自己写出的是什么结构,但必须有一个理性的引子,指引你,不能写非潜意识、非幻想的东西。理性将你控制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这就是理性的作用。评论家不需要我的主观意图,我自己在创作时也不了解自己的主观意图,这些都不是重要的,评论家的解读在于他的深度,不管他从什么渠道,重要的是能进入到我的最深的谜底。我写完小说后,自己也成为一个读者,他的解读与我在深层次上有沟通,我就觉得很痛快,并不是说我的状态和他差不多,而是有差异的。

听众:母亲和老李的关系,有没有提升到爱的层面?

残雪:是一次表演。是抽象的,来自于事实,又与事实不同。是艺术的表演。

听众:老李是作为一种示范性的表演,在表演中他经常会把门闭上,如果说他们的表演是一扇镜子,为什么是一面模糊的镜子呢?为什么不是开放性的表演而是关闭的呢?

残雪:关上后有更丰富的想像力,对她的刺激更大。阿梅无法看到自己,通过别人来看自己,别人就是那道大门,她必须发挥她的想象。我所写的小说是幻想的文学,所有里边的东西都是道具。为什么要有道具、有幻想,是为了看自己。我们是看不到自己的,只能通过镜子。

听众:阿梅想看清自己,那么她选择婚姻,是她看清自己的一个方式吗?

残雪:婚姻可以说是阿梅看清自己的一个手段,一个渠道。

听众:您怎么看待女性把婚姻当作了解自己的手段?

残雪:结合现实来讲,我希望新女性不要停止对自己的批判,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断地批判自己,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