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墓穴(第3/5页)

德国人回到火炉旁边,放下手中的筐子,再一次坐回到椅子上。

“我能再抽一支雪茄吗?”他说道。“非常感谢!我工作的时候从不抽烟,但我在烟草的作用之下非常享受闲谈的乐趣。现在,关于这位年轻的女士,也就是你和她之间进行的小小的历险。后来她究竟怎么样了?”

“她现在和她的家人待在一起。”

“哦?真的吗——在英国吗?”

“是的。”

“英国的什么地方——是伦敦吗?”

“不是,在特维克海姆。”

“我亲爱的肯尼迪,你一定要原谅我的好奇心,还要宽恕我对世界的无知。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劝说一位年轻的女士和你离家出走大约三个星期的时间,尔后再把她交给她的家人,在——你刚才说是什么地方?”

“特维克海姆。”

“千真万确——在特维克海姆。可是,这件事情,完全越出了我本人的经验范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一开始是怎么想的。就拿这个例子来说吧,如果你爱上了这个女孩儿,你的爱怎么可能在三个星期的时间里就完全消失了呢,所以我假定认为你根本就不爱她。可是如果你根本不爱她,那么你为什么会制造出这么大的一桩丑闻来贬损你同时又伤害她?”

肯尼迪忧郁地看着炉中的火苗,眼睛都红了。

“当然,这倒是看待事情的一种合乎逻辑的方式,”他说道,“爱是一个大词儿,这个词儿代表了感情,而感情有许许多多不同的差别和程度。我喜欢她——嗯,你说你已经见过她了——你知道她看上去有多么娇媚。但是我仍然愿意承认,回过头来看,我可能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

“那么,我亲爱的肯尼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件事情在很大程度上与历险有关。”

“历险?你总是对历险这么感兴趣!”

“如果生命中没有各式各样的历险,那么生命的多样性又在哪里呢?正是作为历险,我才开始真正注意到她。在我的生命里,我已经玩过很多追逐游戏了,但是还从未玩过追逐漂亮女人的游戏。这种游戏既刺激又有难度,因为,她是艾米莉·卢德女士的同伴儿,单独与她见面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儿。而其他所有最难克服的障碍,同时这也是最吸引我的事,在我最初追她的时候,她曾亲口告诉我她已经订婚了。”

“我的上帝啊!和谁订婚了?”

“她没有提任何人的名字。”

“我认为没人知道这件事。而这会使这场历险变得更加具有吸引力,不是吗?”

“嗯,的确增加了情趣。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跟你说过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我亲爱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你从邻家果树上偷的苹果的味道要远胜过自家果树上的果子。而且那时我发现她已经关注我了。”

“什么——马上就开始了?”

“哦,不,慢慢接近,小心布置,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呢。但是最终我赢得了她的芳心。她也理解,我与我妻子在法律上的分居让我无法对她尽到义务——但是她还是老来找我,我们保持关系的那阵子,我们的确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欢愉的时光。”

“那么她提到过的另外那个男人呢?”

肯尼迪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我想是适者生存吧,”他说道。“如果他是一个比较优秀的男人,她也不会抛弃他。让我们换个话题吧,因为我已经谈得够多了。”

“还有一件事儿。你是怎样在三周时间里把她甩了的?”

“好吧,我们都冷静一点儿,你要理解。她完全拒绝,不论什么情况,回到罗马去面对她认识的所有的人。而现在,当然了,罗马对我来说是必要的,而且我已经准备好重新返回我的工作上来了——这样就有一个分开的理由了。而且那个时候,她的老父亲在伦敦的旅馆里突然出现了,于是上演了一幕,整个事情就变得不愉快起来——尽管最初我想她想得要死——说出这种感觉来真高兴。现在,我要对你说,千万不要再把我说过的话告诉别人了。”

“我亲爱的肯尼迪,我从未想过把你的话说出去。但是你说的全部让我感觉很有趣,因为你给了我一种视野,让我可以深入到你看待事物的方式,这与我的方式完全不同,因为我对人生知道的太少了。现在你想了解关于地下墓穴的情况。由我试着去描述它,这毫无用处,因为你无法通过描述去真正了解它。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我领着你亲自去看。”

“那太棒了。”

“你愿意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嗯,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尽管有一点儿冷。假设我们一小时后出发。我们必须非常小心,这件事仅限于我们两个人知道。如果有人看到我们结伴搜寻的话,他们就会起疑心我们正在进行什么活动。”

“我们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有几英里呢。”

“走去不会太远吧?”

“哦,不会,我们可以轻松走到那儿。”

“那么我们最好是走去。如果马车车夫在黑夜里把我们一起拉到某处遥远的地方,他会起疑心的。”

“的确如此。我想我们最好子夜时分在亚壁古道入口大门会合。我必须返回我的寓所取火柴和蜡烛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太好了,伯格!能让我知晓这个秘密,你实在是太好了,我向你承诺在你发表你的报告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么现在我们说再见吧!晚上十二点你会在古道入口看见我的。”

清凉、透亮的空气洒满大地,城里大钟悦耳的回声在空气中飘荡着,伯格身穿一件意大利式外套,手里拿着一只灯笼,向着约会地点走去。肯尼迪从阴影处跨出一步,上前来迎接他。

“你对工作和你对待爱情一样勤奋!”德国人笑着说道。

“是的;我在这儿已经等了你半小时了。”

“我希望你没有留下痕迹指示出我们会去哪儿。”

“哪有这样的傻瓜!哎呀,我都快冻僵了!快点吧,伯格,我们走快点儿好暖和暖和吧。”

他们踩在粗糙的石板路上发出的脚步声显得清脆而响亮,这是一条令人感到伤心的路,是曾经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大道留给后世的唯一东西。路上他们唯一碰着的是三两个从酒馆儿里出来回家的农夫,还有一些赶着往罗马城运货的车马。他们一路穿行,夜色中巨大的墓群在他们身边时隐时现,一直延伸到圣卡里斯图斯的地下墓穴,天际挂着一轮明月,他们终于可以看见巨大的塞西莉亚·梅特拉陵墓的外缘了。于是伯格停了下来,手指向他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