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细作名单(第3/6页)

“不然的话,我们可以设一个局。”贾逸道。

“怎么讲?”

“向这二十九个人散布不同的假情报,西蜀如果有所反应,我们就可以……”

“不行,人太多了。如果只有四五个人,这倒是个好办法。但现在有二十九个人,而且个个身居高位,难保不会有人侧面去求证情报的真假。况且,若是让魏王知道进奏曹一下子向这么多人下套,未免会心生疑虑。”蒋济摇头。如果能查出来还好,查不出来的话,岂不是把朝野重臣全都得罪了。

“大人……该不会是想去汉中查吧?”贾逸犹豫道。

蒋济笑道:“去汉中能查什么?程昱那个老匹夫正在军中忙乎,他会以各种借口排挤咱们的。”

贾逸心头浮上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咬牙道:“还有一个方向,属下早已想到了,但是不敢说。”

蒋济淡淡地笑着:“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敢说不敢说的?”

贾逸眯起眼睛,道:“汉帝。”

“放肆!”蒋济厉声喝道。

贾逸低头,沉声道:“大人,刘备前几年还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流寇,空有皇叔之名,却没兵没钱没粮没地盘。在赤壁一战后,他才趁乱占了荆州,向西取了益州。而寒蝉,却已经活跃了十多年。所以,他不太可能是刘备的奸细。定军山之战,虽然有寒蝉相助刘备,但恐怕并不是刘备联系的寒蝉,而是寒蝉联系的刘备。大人,试问如今天下,希望魏王败,刘备胜的,还有谁呢?”

“你敢怀疑当今天子?”蒋济冷然道。

贾逸抬起头,迎着蒋济的目光,道:“大人,在我心中,天子不姓刘,姓曹。”

蒋济冷冷地看着他,无话。贾逸握着双手,静静地站着。他知道,只要蒋济一个口令,这个院子里随时都会冲出虎贲卫,把自己拿下。

但自己的应对,贾逸觉得没什么大碍。所谓的汉帝,早已成了傀儡,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是有胆量把这种意思表露出来的人,并不多。贾逸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对于大汉王朝,他没有什么忠心可表。他不是儒生,皇权更替、王朝兴衰这些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君。况且,若从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方面来讲,贾逸拿的是魏王的俸禄,自然要给魏王做事。

既然背负着血海深仇,不这么做,还要如何?

良久,蒋济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浅笑,将一卷木简丢给了他:“看看。”

贾逸翻开木简,是魏讽奏报陈柘辱骂魏王、意图谋反的密报。

“嘿,这魏讽不是天下名士吗?他好像在许都的荆州系里,人望一直很高。怎么我才离开许都三年,这些名士清流,都变得这样猥琐不堪了,真叫人恶心。”

“乱世之中,人总要活下去的。孔融、崔琰这些名震天下的儒士都被魏王杀了,再故作清高,就是自寻死路。很多人,都已经变了。”蒋济道,“不过,还有些看不清大势的人,总以为可以重新翻身。对于这些人,咱们要帮帮他们。现在杀一个陈柘,以后能少杀上百个陈柘。”

“以杀止杀?大人,你还不够狠。”贾逸笑着道,“如果是司马懿,就会坐看他们谋划起事,然后一网打尽。挫败谋反可比杀个发牢骚的闲官功劳大得多。”

“算了。”蒋济摇头,“从黄巾之乱到现在,天下人口已经减了六成,能少杀些人就少杀些吧。”

贾逸收起木简:“我要何时动身?”

“现在,”蒋济顿了顿,“世子的意思,斩杀陈柘之后,将他的首级呈给汉帝。汉室气数已尽,作为傀儡,他就应该有傀儡的自觉。”

许都的清晨异常寒冷。

口中呼出的热气转眼化作白雾,飘散在寂静的长街。贾逸沉稳地走在石板路上,右手扶着腰间三尺长剑,身上由几千铁片结成的黑色鱼鳞铠随着脚步哗哗作响,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百持戟虎贲卫。这一百人虽然噤声不语,但从整齐的阵列之中,不可抑制地散发出一股杀戮之气。

到了,是一家看起来较为普通的宅院。

门口的家丁战战兢兢地迎上,问道:“不知军爷有什么事?”

“这里可是陈柘府上?”贾逸客客气气地问道。

“是,是……大人是?”

“在下进奏曹鹰扬校尉贾逸,奉世子之命,前来拜见陈柘大人。”

鹰扬校尉贾逸……家丁暗地里摇头,没听说过。不过这些年,校尉、中郎将多如牛毛,自己没听说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家主人尚在歇息,能不能请将军迟些再来?”家丁底气稍稍足了些。比起自家大人,校尉还差了好几个官阶。

贾逸笑了笑:“我两个时辰前刚到许都,就被蒋济大人派了这趟公差。临行前,蒋大人跟我交代,在许都,进奏曹不曾等过任何人。”

贾逸推开瞬间面如土色的家丁,大步踏入院中,高呼道:“陈柘大人,进奏曹鹰扬校尉贾逸,奉蒋济蒋大人之命,特来借你一样东西。”

百名虎贲卫平举长戟,冲入院中,迅速控制了局势。院子里的家丁和使女,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这种景象,许都城里已经上演过太多次。所谓的豪门世家,全族覆灭也只不过一朝一夕之间,何况一个小小的侍郎?

呛啷一声,贾逸拔出长剑,气定神闲地持剑站在院中。他不急,对于名士清流,他一向很有耐心。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柘穿着整洁的朝服走入院子。他已经年逾六十,须发皆白,一脸风霜。四十年前,他只不过是个书佐,历经黄巾之乱,群雄逐鹿,一直到现在的三方鼎立。他曾经跟着皇上一起在上林苑策马扬鞭,也曾经跟着司徒一起在城郊挖野菜充饥。事到如今,多少汉室旧臣要么归隐山林,要么旁附高枝,他却留了下来。在他心里,只有汉室才是正统,曹操虽然现在权倾天下,那又如何?董卓呢,李傕呢,吕布呢,袁绍呢……

贾逸看了陈柘半晌,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礼。”

陈柘却作了个揖:“不知将军要借老朽何物?”

贾逸道:“陈大人,二月二十日你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