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圈套(第2/10页)

大军调动,并不是一股脑全都撤走,哪支部队做先锋,哪支部队殿后,哪支部队征集粮草,哪支部队负责辎重,都要全部安排好。只要掌握了大多数部队的动向,就能大致分析出撤退方向,这还算是比较靠谱的。

办法是个好办法,最起码比较安全。邮驿令的军帐,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而关俊又是个驿卒,出入那里很正常。接下来,就看关俊的运气如何了。

杨修闭起眼睛,让那跳动的火光洒在脸上。

春秋之时,百家争鸣。圣人当时还不是圣人,还曾经被人骂作丧家之犬。后来,秦国横扫六合,统一天下。始皇帝却发了昏,不但焚书坑儒,还将法家的李斯擢为丞相,搞什么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企图以严刑峻法治国。结果呢,嘿嘿,天下动荡,两代而亡。接着高祖刘邦起事,斩杀楚霸王项羽,夺得天下。这位出身无赖的皇帝原来认为,自己是马上得天下,《诗》《书》都毫无用处。幸好当时的儒生陆贾著书,论述秦失天下的原因,用以劝诫。可能是陆贾的说法起了作用,刘邦开始意识到儒学的重要。后来,高祖刘邦从淮南经过山东,非常隆重地祭祀了孔圣人,并封孔圣人九代孙孔腾为“奉祀君”,开了帝王祭孔的先河。虽然后来的文景二帝时期,奉行的是道家的无为而治,但在民间儒学终究还是人心所向。在武帝之时,儒学终被奉为国教。

三百年儒学兴盛,时至今日,可惜了……

杨修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这世道,人心丧乱,道德沦丧,三纲五常早已被人丢到了脑后。子弑父,臣胁君,屡见不鲜。割地而据的军阀里面,就数曹操势力最强。但看曹阿瞒的行事之风,并不尊崇儒家,却隐隐有些法家做派。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给曹阿瞒夺了天下,还不是又一个秦始皇?到时候,所谓的华夏上邦,跟周围那些不知廉耻不懂礼仪的蛮子,还能有什么分别?

杨修站起了身,手里握着那根末端已经被烧黑了的枯枝,茫然地走了两步,却发现四周都是黑压压的黍田。脚下的土地松松软软的,在夜色的掩饰下,犹如一张上好的帛书。

他抓紧了手上的枯枝,点在地上,似乎想要写点什么。

稍稍沉吟之后,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丢掉枯枝转身大步离去。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甄洛捧着手上的帛书,脸色绯红,只觉得心慌意乱。

“洛儿觉得这篇赋如何?”曹植面带微笑地看着甄洛。

“……这……这真是写给人家的?”

“嗯,不过还没有写完。”曹植微微皱眉,“总觉得不甚完美,有不少地方还需要斟酌。”

“这已经是我读过的最好的赋了。”甄洛将帛书叠起,小心地放入袖内,“你是今日出征吗?”

曹植脸上的笑容随即隐去,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嗯,是今日。本想给父王写封信,做下姿态,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让我领兵了。唉,这次外出,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这是好事,你若掌了兵权,看曹丕还能加害你吗?”甄洛撇了撇嘴,“最好是立下军功,让魏王刮目相看,重新立你做世子。”

“哪有那么容易啊。”曹植笑笑,“不过我答应你,若是他日我做了世子,你还是世子妃。”

甄洛害羞地低下了头。

曹植往酒樽里面倒满了酒,笑道:“早就听说世子府里珍藏的金露酒了,却一直没有尝过。洛儿你拿来给我送行,曹丕他也舍得?”

“他能舍得才怪,是我当着司马懿的面出言讥讽他,他面子上不好看,才让我拿来的。”甄洛犹豫了一下,道,“前些日子,在留香苑那件事,究竟是不是意外,怎么进奏曹的那个人走后,恰好就有惊马。我看曹丕好像有些怀疑我,前些日子,看得我好紧,整天这事儿那事儿,还让郭煦变着法子缠着我,不让我出来。”

曹植愣了一下:“当初……张泉是提议要查一下,后来没找到那个少年,也就不了了之了。曹丕他……没有为难你吧?”

甄洛哼了一声:“他要是有那个魄力就好了,整天笑眯眯的,看着就窝囊。今天我冷着脸告诉他,你要出征了,我这个做嫂嫂的再不上门看看弟妹,算什么样子?结果他连拦我都不敢拦。”

曹植脸上浮出笑意,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甄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前些日子,你让我带给你的那个印信,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

曹植摇摇头,一脸神秘:“我今天带兵走后,过些日子,这许都城内会有场大乱,曹丕难免要落个无能惫懒的风评。到那时,父王一怒之下,肯定会废了他的世子之位,你等着看吧。”

甄洛又将酒倒满,道:“你这么做,父王会不会怀疑你?”

曹植哈哈大笑:“那个时候,我应该正赶往樊城,怎么能怀疑到我?”

“你不在许都,那谁去办这件事啊,是丁仪、丁廙两兄弟?他们一脸酸腐相,能办得成吗?”

曹植竖起一根手指,得意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妙就妙在这里。我的人一个都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就算日后查起来,也查不到我身上。”

甄洛笑道:“你都把我弄糊涂了。”

曹植神秘道:“寒蝉,你听说过吗?”

“那是什么?”

曹植含笑不语,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哈哈,这金露酒果然不一般,这才喝了几杯就飘飘然了,真不愧是世间珍品。眼前的甄洛越发显得娇媚动人,他一手攀上甄洛凝脂般的香肩,一手端起酒樽,又是一饮而尽。

“来,洛儿,你也满上,我们对饮如何?”

甄洛笑道:“你少喝点吧,等下不还要随曹仁一起出征嘛,别喝醉了……”

“喝醉?”曹植哈哈大笑,“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么小小的一壶金露酒,我怎么可能喝醉?”

他将酒樽举到甄洛唇边,笑道:“美酒佳人,若不开怀畅饮,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贾逸坐在马车上,手指将厚厚的车帘挑起一道缝,警惕地看着临淄侯府的动静。大军已在许都城外集结完毕,百官也都在等着送行,可随军出征的临淄侯曹植,却一直还没出来。眼看曹仁已经三次派人来催促,但就是不见曹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