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 第2章(第2/3页)

我走过教学楼走廊,两边挂着孩子的艺术作品——手印北极熊、亮闪闪的雪花和水彩棒球手套——思绪却飞到了别处。朋友。是不是马特做了什么,让他们认为愿意合作?他们只需要一点点迹象。某个迹象,任何迹象都可加以利用。

我找到了埃拉的教室,小椅子、小房子和玩具箱,红黄蓝色彩斑斓。她在教室的一个小角落里,独自一人坐在亮红色的儿童沙发上,腿上打开着一本硬皮的图画书。看来是和其他孩子隔离了。她穿了一件我毫无印象的紫色打底裤。我隐约记得马特说过要带她去购物,一定是他带着她买的。她长得很快,衣服都不合身了。

我走过去,伸开双臂,露出夸张的笑容。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我:“爸爸呢?”

我有些难堪,但还是硬挤出笑容:“爸爸带凯莱布去看医生。今天我来接你。”

她合上书,放回书架,说:“好吧。”

“我能抱抱你吗?”我的胳膊张开着,虽然耷拉了下来。她盯着我的胳膊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抱住我。我紧紧地抱着她,脸埋进她那柔软的头发里。“亲爱的,抱歉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我还好,妈妈。”

妈妈?我如鲠在喉。今天早上还叫我妈咪呢。千万别再也不叫我妈咪啊,我还没准备好。尤其是今天。

我正对着她,又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去接弟弟。”

埃拉坐到了婴儿房外的长凳上,我则走进房里接蔡斯。这个房间很压抑,就像它七年前给我的感受一样——换尿布台,成排的婴儿床和成排的高脚椅。那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为了生卢克。

我走进婴儿房的时候,蔡斯坐在地上。没等我来到蔡斯身边其中一位年轻的老师就抱起了他,将他抱得紧紧的,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亲。“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她说着朝我笑了笑。我看着他们,突然有些嫉妒。这个女人能看到他迈出第一步,能在他蹒跚学步的时候伸出双臂扶住他,而我却只能待在办公室。她和蔡斯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然,那么惬意。这也难怪,她整天都和蔡斯在一起。

“是啊,可不是嘛。”我说,声音却有些奇怪。

我给两个孩子都穿上宽大的外套,戴上了帽子——已经是三月,天却冷得出奇——然后将他们放进安全座椅,那种坚硬、狭小的安全座椅在卡罗拉的车子后排勉强能放下三个。它们质量好且能安全地放在商务车里。

“亲爱的,早上过得怎么样?”我从停车位里倒车出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埃拉。

她开始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唯一一个没去做瑜伽的女孩。”

“真抱歉。”我说,但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说错了,我本该说些别的。接下来的沉默使人压抑。我按下音响键,放了儿童音乐。

我朝后视镜瞥了一眼,埃拉正安静地看着窗外。我应该再问一个问题,吸引她讲讲今天过得怎么样,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那张照片在我脑中挥之不去。马特的脸。我想这应该是最近的照片,大概一年内照的。他们监视他、监视我们到底多久了?

从学校开回家的路程并不长,车蜿蜒地穿过一个差异显著的社区:新建的麦氏豪宅旁边是我们家的老房子。六个人住这样的房子实在太挤,而且房子很老,老到了说我的父母是在这里长大的都有人相信。谁都知道华盛顿郊区的房子很贵,而贝塞斯达是其中最贵的区域。但这里有全国最好的学校。

我把车停进家里的车库,齐整的车库像个箱子,能停两辆车。车库前有一小块前廊,是原来的房主加建的,与房子的整体风格并不搭。我们开始以为会常用,但其实却并没有。我怀卢克的时候,我们买下了这座房子,这里学校很好,所以当时我们觉得这笔巨额房款很值。

我看了看正门旁悬挂的美国国旗。这面旗子是马特挂的,他换掉了褪色的那面旗。他不会与我们的国家为敌的,我知道他不会。但是他是不是做过某些事,使那些俄罗斯人觉得他会背叛美国?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是因为我才被设为目标的。因为我的工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藏起了照片,是吧?如果他陷入麻烦,那就是我的错。我要尽全力帮他摆脱麻烦。

我让埃拉坐在沙发上看卡通片,一集又一集。通常我们只准她看一集,算是饭后奖励,但是今天她生病了,而且我一直想着那张照片的事,无暇顾及其他。蔡斯打盹了,埃拉在电视前有些迷糊,我则开始清理厨房,擦干净蓝色操作台,如果有钱我们早就换掉了。我用力擦掉灶台上的污迹,只剩下三个灶头还能用。然后收拾装满各种塑料容器的碗柜,盖子对号盖到容器上,将盖好的瓶子堆起来。

下午我给孩子穿上暖和的衣服,走路到公共汽车站接卢克。他打招呼的话和埃拉一样。“爸爸呢?”

“爸爸带凯莱布看医生了。”

我给他做了一点儿简餐,开始陪他做作业。一张数学卷子,是两位数加法。我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学到两位数了。平时都是马特陪他写作业。

在我听到马特的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之前,埃拉已如箭一样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向正门。“爸爸!”马特一开门她就高喊。他一只手抱着凯莱布,一只手拿着杂货,竟然还能蹲下来给埃拉一个拥抱,问她感觉怎么样,甚至还帮凯莱布脱了外套。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真切,很真切。

马特站起身,慢慢向我走来,他轻轻地吻我的嘴唇,说:“嘿,亲爱的。”他穿着牛仔裤和去年圣诞节我给他买的羊毛衫,棕色的,衣领处有拉链的那一件,外面套了一件夹克。他把一袋子杂货放到操作台上,调整了一下凯莱布的姿势,搂着屁股抱住他。埃拉紧紧拉住他的一条腿,他空闲的一只手放到埃拉头上,抚摸着她的头发。

“怎么样?”我伸手去抱凯莱布,很惊讶他竟然乐意投入我的怀抱。我捏了捏他,又亲了他的额头,闻到儿童洗发露的香甜味道。

“很好,真的。”马特说着脱下夹克,放到操作台上。他走到卢克身旁,拨乱了他的头发。“嘿,小伙子。”

卢克抬头看着他,一脸的喜悦。我能看到他第一颗掉的牙的缺口,那颗牙在我下班回家之前就已经放到了他的枕头下。“嘿,爸。我们能玩一会儿传球游戏吗?”

“稍等一会儿。我得先和妈妈说两句。你做完科学项目了吗?”

“还有科学项目?”

“是的。”说着卢克将目光投向我,好像之前忘记我在他身旁。

“说实话。”我说,声音比本意要尖锐得多。我看向马特,看到他眉头略微扬起,稍有一点点的异样,但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