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 第9章

他把U盘放到桌上,我看着它,好似它会随时爆炸一样。“我什么都做不了。电脑已经改装过了。没有接口——”

“限制区域里有一个。”

我盯着他。我有向他提过限制区域吗?我肯定没有说过任何关于限制区域的事情。但他是对的,不是吗?那里有一台电脑,用于上传一线传来的数据。“那也没有用的。电脑受密码保护,我没有权限——”

“你不需要有权限,这个程序可以自主运转,只需插入就可以。”

他的要求如此过分,令我震惊。“你要我把一样东西接入中情局的电脑网络。”

“这样就可以抹去你删除过文件夹的证据。”

这样也能抹去那些照片,所有的,五张。我扭头看向别处,心里话脱口而出,尽管我知道不该说出来。“你,一个俄罗斯特工,竟敢要我在中情局的网络里加载程序。”

“我是你的丈夫,帮你逃过牢狱之灾的丈夫。”

“你要求我做的事情会让我在牢里过一辈子。”

他越过饭桌,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之前做的事,你还是要被关很久的。”

我听到另外一个屋里传来埃拉的声音。“这不公平!”她喊道。你是对的,我盯着U盘想。这不公平,这一切都不公平。

“爸爸!”她尖叫着,“卢克耍赖!”

“我没有!”卢克喊道。

我仍然盯着那个U盘,感觉到马特正看着我。我们两个都没有起身去调停。孩子还在争吵,但声音小了一些。等他们说话的声音变得正常了,我从马特的手底下抽回了我的手,双手握到一起。“里面到底是什么,能让俄罗斯人进入我们系统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不是,完全不是。我向你发誓,只是一个程序,可以将服务器调回到两天前的状态。”

“你怎么知道?”

“我检查过,我做过测试,只有这一项功能。”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但也不需要说,我敢肯定他能从我的表情里看出来。

“如果你不这么做,就要进监狱。”他看起来直率而坦诚,还有一些害怕。“这是一条出路。”

我低头看着U盘,希望它会消失,希望一切都能消失。我感觉自己在螺旋式下落,越陷越深,无力阻拦。这样的事我真的能做吗?

我抬起头,久久地盯着他。他的话在我脑中回荡,我做过测试。“让我看看。”

他一脸的疑惑,“什么?”

“你说你做过测试,让我看看。”

他有些畏缩,好像被扇了个耳光。“你不相信我。”

“我想自己看看。”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最后他终于开口说:“好。”他站起身,离开了厨房,我起身跟在他身后。他来到楼梯后面的储物区,打开灯,伸手去取螺丝刀,就是我用过的那一把。我看着他撬开了地板,拿出笔记本电脑。他转过身,用我读不懂的眼神看了我很久,然后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回到餐桌前。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到电脑前。我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白色的对话框出现了,光标闪烁着。我低头看着键盘,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手指敲击的按键,最开始的按键我记得,是他常用的一个密码——孩子的生日。但末尾他又敲了几个键,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还是想着我们的。

“你也看不懂这些吧?”他问道,但并没有转身。

我很庆幸他没有回头看我,因为他是对的,我不是技术达人,根本看不懂细节。但这并不重要,目前关键是要看他的表现,看他展示给我的。我能看得懂他是不是真的测试过这个程序,还是在撒谎,这或许就够了。“我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打开一个程序,输入一行命令,一串字符在屏幕上滚动起来,“用户活动记录。”他低声念道。他指向一行,今天的日期,然后又指向另一行,几个小时之前的时间戳。

他向下拖动屏幕,指了指一组字符。“盘里的内容。”他说。我扫视了那些字符,大多都理解不了,但其中的点点滴滴很合情理,与马特说的相符,看不出有更多的内容。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日期和时间戳,这证明他向我展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测试过这个U盘。

他没有说谎。

他坐回到椅子上,抬头看着我,他的脸上是受伤的神情,令我一阵愧疚。“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我走到饭桌另一侧,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们很厉害的,你知道的,中情局的人。如果他们顺着这个追踪到我怎么办?”

“他们不会的。”他轻声说。

“你怎么那么肯定?”

“想想我告诉过你的事情。俄罗斯人知道的那些事情。”他从桌上探过身来,抓住我的双手。“他们也很厉害的。”

那一晚我又没有睡,而是在房里四处游荡,心痛得厉害。我看着睡梦中的孩子,他们的胸口起起伏伏,酣睡中的面容显得更加稚嫩。我慢慢走过门厅,看着墙上挂的每张照片,那些短暂的时光和欢乐的笑容。那些画作,用磁石贴在冰箱上。玩具懒洋洋地躺在黑暗中,等待着。我只想让这一切继续下去。普通的生活。

但现实却是我有可能要坐牢,如果他们发现我的所作所为,坐牢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泄露机密信息,妨害中情局行动。如果真的事发,我该多么怀念过往的生活。单是这样想想我便不能自已:凯莱布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埃拉换牙,对牙仙子的兴奋;舞蹈表演、儿童棒球、学骑自行车。还有那些细小的时刻最为难舍,他们做噩梦或生病的时候,我搂住他们,听他们说“我爱你,妈咪”,听他们讲在学校学到的东西,令他们兴奋或害怕的事情。

当然,这样做意味着联邦调查局将抓不到本可以抓到的潜伏间谍。但从全局看,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婚礼上有几十个潜伏间谍出席,这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而那五个间谍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坐在沙发里,这时马特下了楼。他打开厨房的灯,眨着眼睛适应着灯光。他走到咖啡机旁,按下按钮,我安静地看着他。终于,他注意到我,停了下来,看着我。我也凝视着他,然后慢慢地抬起了手,拇指和食指间夹着U盘,说:“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准备去做这件事,罪恶感就要把人压垮。恍恍惚惚中,我看着他用一小块抹布擦干净了U盘,是那种擦太阳眼镜污迹的小抹布。“擦掉指纹,”他说。他把U盘放进一个活底的双壁旅行用咖啡马克杯里,闪亮的金属的杯子,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东西从哪里来的?他一直都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