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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莱克特博士躺在他的帆布床上睡觉,头枕着靠墙的一个枕头。亚历山大·杜马的《烹饪大词典》在他的胸前翻开着。

格雷厄姆在围栏前注视了不过五分钟,莱克特就睁开双眼说道:“还是你在法庭上用的那种拙劣的须后水。”

“我每年圣诞节都有人送这个。”

“圣诞节,是的,”莱克特说,“你收到我给你的圣诞卡了吗?”

“收到了,谢谢。”

莱克特博士的圣诞卡是通过华盛顿联邦调查局犯罪调查实验室总部转交格雷厄姆的。他收到后把卡拿到后院烧了,洗干净手,才敢去碰莫莉。

莱克特站起来走到桌前。他个子矮小,却轻快敏捷。身上非常整洁。“你怎么不坐呢,威尔?我想那边的壁橱里应该有几把折叠椅。至少听起来它们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勤务兵去给我拿了。”

莱克特一直等格雷厄姆在走廊里坐下才自己坐下。“斯图尔特警官好吗?”

“斯图尔特很好。”斯图尔特警官在看过莱克特的地下室以后就离开了刑警岗位。现在他开了一家汽车旅馆。格雷厄姆没提到这点。他肯定斯图尔特不会愿意收到莱克特的邮件。

“真不幸情感问题把他耽误了。我原以为他是个很有前途的年青警官。你也遇到过问题吗,威尔?”

“没有。”

“当然你不会有。”

格雷厄姆觉得莱克特的目光穿过他的头盖骨直射脑颅后部。他的注意力像只苍蝇一样进到他的脑子里,逡巡钻营。

“我很高兴你来看我。有多久了,三年没见了吧?我的来访者都是学术界的。平庸的临床精神分析医生或者不知从哪所垃圾学院来的贪婪的二流心理学博士。一群爬格子的可怜虫处心积虑地为保住教职在期刊上发文章。”

“布隆博士给我看了你在《临床精神分析杂志》上发的关于做外科手术成瘾的文章。”

“怎么样?”

“非常有意思,即使读的人是门外汉。”

“门外汉……门外汉啊门外汉,有趣的称呼。”莱克特说,“有这么多有学识的人来来去去。这么多享受国家津贴的专家。而你却说自己是个门外汉。可是抓住我的人是你啊,威尔,不是吗?你知道你是怎么抓到我的吗?”

“你肯定已经读过案情记录了,都在那上面。”

“不,那上面没有。你知道你是怎么抓到我的吗,威尔?”“都在案情记录里面。现在说它有什么意义呢?”

“对我当然没有什么意义了,威尔。”

“我想请你帮忙,莱克特博士。”

“是,我早想到了。”

“是关于亚特兰大和伯明翰的。”

“是。”

“你已经看到相关报道了,肯定的。”

“我看到报道了,可我没法把它们剪下来,他们是不会给我剪刀的,当然不会。有时候他们还威胁我要拿走我的书。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有任何精神变态的倾向。”他笑了,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你想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他们,是不是?”

“我觉得你会有些想法。我想让你把想法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格雷厄姆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类似阻止连环杀人这样的理由显然不会让莱克特买账的。

“你看有很多东西你现在还没有,”格雷厄姆说,“研究材料,甚至幻灯片。我可以去跟院长谈谈。”

“你是说奇尔顿,你一定在来这之前见过他了。面目可憎,是不是?跟我说实话。他笨手笨脚地想摸清你在想什么,就像一个新手笨拙地穿收腹健美裤,是不是?他用眼角余光偷看你,然后你给他扔出一块软骨头,去,叼走吧,是不是?你可能不会相信,他曾经想给我做一个主题理解测试。他坐在那里像一只咧嘴傻笑的柴郡猫等着MF13出来,哈哈。抱歉我忘了你不是学精神分析的。那是一张卡片,画着一个妇女在床上,一个男人在画的前方。他们以为我会避免一个性的解析。我笑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逢人就说我有肛塞综合征并因此逃过了牢狱一劫——不说了,太无聊。”

“我可以让你拥有美国医学学会电影胶片图书馆的登录端口。”

“我不认为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试试看。”

“我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东西看了。”

“你需要看这起案件的案卷。还有其他一个理由。”

“告诉我。”

“我认为你会好奇你是否比我找的那个人聪明。”

“那么我是否可以推断你觉得你比我聪明,因为你抓到了我?”“不,我知道我并不比你聪明。”

“那你为什么能抓到我?”

“因为你有一些劣势。”

“什么劣势?”

“执着,而且你思想不正常。”

“可是你看起来很健康啊,威尔。”

格雷厄姆没应声。

“你的手很粗糙,不再像一个警察的手了。你搽的须后水闻起来像是小孩用的。它的瓶子上印着一艘船,对吗?”莱克特博士很少把脸摆正,他提问的时候总是把头歪向一边,好像要把好奇钻入你的脸。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莱克特说:“我不认为你能利用我的职业虚荣心劝服我。”

“我不会去劝你,干不干由你。反正布隆博士已经在研究它了,而他是这个领域里最——”

“你把案卷带来了吗?”

“是的。”

“还有图片?”

“有。”

“那你把它给我吧,我考虑考虑,也许会帮你的。”“不。”

“你常做梦吗,威尔?”

“再见,莱克特博士。”

“你还没威胁没收我的书呢?”

格雷厄姆走开了。

“那你把案卷给我吧,我会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格雷厄姆不得不把那厚厚的已经简缩了的案卷塞进托盘。莱克特把它拉过去。

“最上面是小结,你可以现在看。”格雷厄姆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独自看一会儿。给我一个小时。”

在一间阴森的客厅里格雷厄姆坐在一个磨损了的塑料面沙发里等着。勤务兵给他倒了咖啡。他没有和他们交谈。他看看屋子里面的摆设,哦,还好,在他的视野里它们还在保持静止,没有跳动。他上了两次洗手间。他已经麻木了。

看守员又一次让他进了最高安防区。

莱克特坐在桌旁,眼睛里布满了思虑。格雷厄姆知道他用了大部分时间注视照片。

“这是个很害羞的孩子,威尔。我很乐意见见他……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有部分残疾,或者他可能认为自己有残疾?”

“从镜子可知。”

“是的。你看他把房子里所有的镜子都敲碎了,可见他不只是要寻找一块合适的碎片。他把碎片塞入受害者的身体不单纯为了让他们受伤。他想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他自己——雅各比太太和……另一个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