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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杀死一匹骡子该是什么感觉。

贝莉打电话给玛丽安·多拉德以后,玛丽安没有马上去。

两个星期后在接到圣查尔斯地区警察的电话后她终于去了。她自己开着二战前那种老款式的派克德车在下午三点来到母亲家。她戴着手套和帽子。

一位副警长在巷子口遇到了她,并探身到她的车窗口:

“瓦格特太太,您母亲中午打电话给我们办公室,说有用人偷东西。当我赶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发现您的母亲在无中生有,而且我看这里好像缺乏料理。警长觉得他应该向您先打声招呼,您明白我的意思吗?瓦格特先生目前是公众人物,所以……”

玛丽安明白他说的意思,瓦格特先生现在是圣路易斯公共工程处的处长,在他的党派里他已不是最吃香的人了。

“据我所知,还没有人看到过这地方。”副警长说。

玛丽安发现母亲正在睡觉,还有两个老年人在桌子旁坐着等着开饭,一个妇人穿着衬裙站在后院里。

玛丽安给她丈夫打电话。“他们多长时间检查一次这种场所?……我还不知道目前有没有房客的家属去投诉过。我估计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家属……不,你别介入进来。我需要几个黑奴。给我找几个黑人……还有沃特斯大夫。我会处理好的。”

四十五分钟后医生带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护理员到了,还有一辆专车带来玛丽安的女仆和另外五个家务仆人。

弗朗西斯放学回来的时候,玛丽安、大夫和护理员正在外婆的房间里。弗朗西斯听到外婆的咒骂声。当他们把她用疗养院的大轮椅推出来的时候,她变得目光呆滞,胳膊上有一小块棉球。她没戴假牙,脸显得凹陷而与往日不同。玛丽安的胳膊上也贴了胶布:她被她咬了一口。

外婆和护理员坐在车后排,被医生带走了。弗朗西斯目送着她。他想挥挥手,可是手臂垂到了身边。

玛丽安的清洗队在房子里面又刷又洗,清理了很多东西,又把房子通了通风,帮所有老人洗了澡。玛丽安和他们一起干,而且指挥她们做了一顿简单的饭菜。

她只在问东西在哪里的时候才和弗朗西斯说话。

后来她把仆人们打发走,给县政府打了个电话。多拉德太太中风了,她向他们解释。

当福利处的工人们开着学校的班车来接这些老年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弗朗西斯觉得他们也会把他带走。可是他没有被列入讨论对象。

房子里只剩下他和玛丽安两个人了。她坐在厨房里,双手捂着脸;他出去爬上了一棵酸苹果树。

终于,玛丽安叫他了。她已经把他的衣物收拾到了一只小皮箱里。

“你得跟我走,”她边说边向车的方向走,“上车,别把脚放在座位上。”

他们开着派克德离开了,那辆轮椅还在院子里放着。

这回没有丑闻曝光。县政府的官员说这对于多拉德太太虽然是个遗憾,但她直到最后都把疗养院料理得很好。瓦格特一家保全了体面。

外婆被关进一家私人开的精神疗养院。直到十四年后弗朗西斯·多拉德才接她一起回家。

“弗朗西斯,这是你的姐妹和兄弟。”他妈妈说。他们在瓦格特的书房里。

耐德·瓦格特十二岁,维多利亚十三岁,玛格丽特九岁。耐德和维多利亚互相看了一眼,玛格丽特则盯着地板。

弗朗西斯的房间在仆人们房间的顶上。自从1944年大选惨败以后,瓦格特家就不再雇仆人了。

弗朗西斯在波特·施罗德小学念书,徒步就可以到,而且离瓦格特家其他小孩上的主教教会学校很远。

最初的几天里瓦格特家的孩子们尽可能地不理他,可是到了第一个周末,耐德和维多利亚到仆人房间这一层来找他。

弗朗西斯听到他们在门外嘀咕了几分钟,然后他的房门把手动了动。看到房门锁着,他们并没有敲门。耐德说:“开开门。”

弗朗西斯打开了门。他们没理他而是径直到他的衣橱里翻看。耐德打开小柜子的一个抽屉,两个手指夹出他发现的东西:生日时得到的绣着弗朗西斯名字缩写F.D.的手帕,一个吉他的弦枕,一只装着漂亮的甲壳虫标本的药瓶,一本表面有水痕的《棒球乔在世界联赛上》,还有一张签着“你的同学萨拉·黑尔”的纪念卡。

“这是什么?”耐德问。

“弦枕。”

“干什么用的?”

“吉他上的。”

“你有吉他吗?”

“没有。”

“那你要它干什么?”维多利亚问。

“我爸爸曾经用过它。”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你说什么?让他再说一遍,耐德。”

“他说那是他爸爸的东西。”耐德拿起弗朗西斯的一块手帕,在里面擤了鼻涕后又扔回抽屉。

“他们今天把小马带走了。”维多利亚说。她在弗朗西斯的又小又窄的床上坐下,耐德坐在她身边,背靠墙,脚踩着被子。

“没有小马了,”耐德说,“没有夏天的湖滨别墅了。你知道这都是为什么吗?你说呀,你这个小混蛋?”

“爸爸现在老是得病,挣不到那么多钱了。”维多利亚说,“有时候他根本就不去上班了。”

“知道为什么他会不舒服吗?你这个小混蛋?”耐德问,“你回答我啊!”

“奶奶说他现在是酒鬼。你明白吗?”

“他不舒服就因为你这张丑巴巴的脸。”耐德说。

“别人不投他的选票也是因为你。”维多利亚说。

“出去。”弗朗西斯说。他转身去开门的时候,耐德朝他背后踹了一脚。弗朗西斯用双手捂住腰。耐德又踢他的腹部。

“噢,耐德,”维多利亚说,“噢,耐德。”

耐德扭住弗朗西斯的耳朵把他拎到梳妆台的镜子前面。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舒服的原因!”耐德拽着他的头发往镜子上撞。“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舒服的原因!”一下猛撞。“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舒服的原因!”又一下。镜子被撞碎了,沾满了血迹和黏液。耐德松了手,弗朗西斯坐到地板上。维多利亚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咬着下嘴唇。他们把他扔在那里走了。他的脸被血和唾沫沾湿了。他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流出眼泪,但他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