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页)

他从壁橱边走开,打开一盏落地灯,落地灯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高背扶手椅和椅子旁边一张舒适的小桌子上。这样的布置对一个时常要看些书,并不时做些笔记的人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托尼把文件拿出手提包,在扶手椅上坐下来。随后的一个小时,他一边看着安布罗斯给他带来的案件资料,一边听着萨克斯管音乐,试图得出对ZZ的印象,试图把最后一段对话的碎片文字具体化。“你……你真的……”他一遍遍地读着这一句。“你怎么了?你准备干什么?你是谁?你真的要怎么样?你真的怎么了?”他苦苦地琢磨着。“……诉你,给你看。”“应该是告诉这两个字。我知道的比告诉你的还多。我会带来给你看的。没错,就是这么句话。你想出示给她看对吗?但出示的是什么呢?你想带来给她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试图用假设填补谜一般的文字中的难解空缺。文字整理得越顺,他离杀手和被害者就能更近一步。“你真要告诉她些什么?给她看些……但究竟是什么秘密?那个甚至连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秘密甚至连当事人本人都搞不清楚呢?”

他不知不觉地踱到一张小吧台前,吧台上放的不是他预想的与客厅内老式家具相配的水晶大酒杯,而是时尚现代、大多数人握着舒适的玻璃酒杯。他拿起一只酒杯,为它的轻盈叫好。然后他为自己倒了小半杯阿马尼亚克酒11。他平时不大会选这种酒喝,但桌上三种不同类型的阿马尼亚克酒使他知道这是埃德蒙·亚瑟·布莱斯闲暇时最常喝的酒。举起老人最爱喝的酒来纪念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说纪念有点过了,托尼完全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也许算是对老人在走进坟墓前做出补救尝试给予的敬意吧,尽管这是个注定要失败的尝试。

他一边踱步一边品尝着白兰地,凝神细想自己对珍妮弗·梅德曼和杀她的凶手所了解的一切。他的意识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些事情,一些先前他拼命想却想不出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呢?他走回到旅行包旁边,拿出帕特森最初发送给他的犯罪现场照片和验尸法医学报告。他所感兴趣的事情就隐藏在这些照片和报告里面。

托尼认真察看着每张照片,对验尸台上珍妮弗被损坏的躯体看得更加仔细。接着他又看了一遍罪行报告,细致思量报告中提到的时间点。“最后一次目击被害人是在四点半,九点刚过就有人报案。而除非所有的卡车司机都在撒谎,否则凶手不可能在七点半之前丢弃尸体,因为那时有两个载重车司机正好在那儿停车。事实上,你只扣留了她两三个小时。”他放下报告,走到华丽的木制壁炉旁边。他靠在壁炉架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格栅,试图悄然走进杀害珍妮弗的凶手的内心世界,试图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试图弄清他知道些什么。

“你使她远离人群,对她下药,用塑料袋使她窒息而死,摧残她的尸体,最终把她扔在路边餐馆旁的弃尸处,”他缓缓地说,“你从中得到了什么乐趣?为什么要抛在显眼的路边?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拥有她?还是控制她?”

他转过身,走回到窗边,对着黑暗皱起眉。“这点时间够干什么的呢!你花了几个星期引诱她,就是为了这几个小时吗?这样做有何意义?我不信。你做了这么详尽的计划,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绝不会满足于只控制她几个小时。你贪求她的肉体,必须等你的欲望被填满才肯罢休。但你仅仅是杀害了她,切割和抛弃了她。这根本没有意义……”经验告诉托尼,这类凶手很享受和猎物共处的时间。他们把藏身处设置在远离人群视线的地方,以便一遍又一遍地满足自己的欲望,从侵害中得到至高的享乐。从抓捕猎物开始,他们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为得到最大的满足必须避开可能会遇到的任何风险。他们喜欢活捉猎物的感觉,一次次地侵犯、折磨猎物,以此实现个人血与肉的幻梦。这种行径的重点常在于鲜血。热衷尸体被动特征的杀手经常不惜代价使死者的身体尽可能久地保持鲜活。腐败的最初阶段对于严重损坏的尸体来说根本不算麻烦,他们会把尸体留到腐烂得不像样时才考虑扔掉。

但这一点在珍妮弗身上并不适用。“仅仅在杀害她之后就切割和抛弃了尸体,”他重复道,“没有好好玩弄一番。一定有什么事阻止了你。究竟是什么事呢?”一定是无法预见到的什么事情。杀手也许一时间无法进入事先为珍妮弗准备的地方。或是其他突发事件造成他的计划无法实施。不管发生了什么,那件事一定是无法改变的,不然凶手绝不会在猎物已经到手的情况下,放弃享乐的机会。

这就说得通了,托尼心想,但这番结论还不能使他完全满意。“仅仅在杀害她之后就切割和抛弃了尸体。”他小声嘀咕着走回到吧台前,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阿马尼亚克酒。托尼喝了一小口,重新开始踱步。

突然间他停下步子。“切割,切割。”托尼掌掴着前额。他飞快地走回到照片前,确认自己的记忆。“你割下阴道,撕裂宫颈,猛砍子宫。你疯狂地破坏生殖器官,但对阴蒂却什么也没有做。”

托尼喝干杯中的酒,回到吧台前又倒了点。刚才得出的这个结论盘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调查这类罪案的警官会认为纠结于这种靠直觉得来的细微发现实在荒唐,但托尼并不抗拒接受这种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可能性。卡罗尔·乔丹很看重他的这种特质。不过,他觉得斯图亚特督察不会如此英明。但现在什么结论还得不出来,这只是他现阶段意识到的特别之处。

“这不是什么性侵杀人,”他站在空旷的房间里大声说,“这个案子里没有任何性的因素。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与性侵完全扯不上关系。”

这给托尼带来了一个更加烦心的问题。凶手不是为了性,那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