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尼尔当时这样认为,现在仍这样认为。

他的母亲找了个律师,但没有多大帮助。房产和其他的一切都在他父亲的公司名下。从法律的角度讲,他父亲分文没有。于是尼尔和他那没用的母亲也身无分文了。

尼尔对父亲的邪恶本能感到非常惊奇。一天下午,他妈妈带他去了父亲的汽车交易行,试图在员工面前羞辱他,迫使他付出远多于每周五十英镑的抚养费。两人让尼尔跟着目瞪口呆的接待员,关上办公室的门又高声叫嚷开了。然而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入尼尔的耳中。“他不是我儿子。”争吵到最高潮时,他爸爸这么来了一句。

他妈妈什么也没说,不过尼尔听到一声似乎是某种玻璃制品被扔到墙上引起的爆裂声。门很快就开了,尼尔看到样品间的平板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样品间里那排闪亮的新车暂时看不见了。母亲抓住他的手,拖着他朝外走。“跟我走,我们才不想问这个卑鄙的混账王八蛋要一分钱呢!”

为自己说说话呀,尼尔在心里告诉自己。即便他是混账王八蛋,他们也有理由问他要抚养费。他以为自己是谁?竟敢把母亲说成怀了别人野种、硬赖在他身上的妓女。母亲的确是很没用,但尼尔知道她绝不是什么妓女。和把手插在口袋里冷眼旁观的父亲不同,母亲至少知道好好抚育自己的孩子。

拜他所赐,他们现在只能住在这样一个破烂的公寓里,尼尔在能谋划出自己的未来之前只能受苦受穷。他会洁身自爱,凭自己的能力打造出一番天地,让父亲知道真正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气人了。尼尔处于暗无天日的井底,只能看见一点点亮光。他希望学点俄语,想为俄罗斯的寡头政治家服务,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所压榨的人民,甚至拿他们取乐,打发时间。但无聊的学校里根本没有什么俄语老师,因此他只能在当地找免费的俄语课程。碎碎念网站的DD适时出现在他眼前,表示乐意对他提供帮助。

尼尔不知道DD这两个字母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也许是俄罗斯人的姓或他父亲的名字。但DD对尼尔学俄语的事是认真的。他甚至通过网络教授了尼尔一些基础俄语。这周他们要第一次见面。他们会面对面上第一堂课。尼尔将走上致富之路。也许尼尔将来还会有自己的一支足球队呢!

让那个卑鄙的混账王八蛋看看儿子是多么了不起!

提出问题是一回事,但找到问题的答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托尼的问题不在于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在布莱斯的房子里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放松。他感到周围非常安静,这使他有兴致定下心观察房子里的情况。

使托尼备感烦心的是,他一直找不到袭击珍妮弗·梅德曼的合理理由,很难想象谁和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会有什么私人恩怨。如果这是少女帮派之间的仇恨,那多半应该发生在街上或某条小巷子里,凶器也只会是小刀。另外,那种斗殴一般都会有证人,至少别的女孩或她们的家人会听到一点风声。但这次的案子却和帮派斗殴完全不一样,凶手经过精心的谋划,手段也十分娴熟。另外,凶手还需要能轻易地找到车。再说,帮派斗殴才不会残害尸体呢!

珍妮弗的死很可能是凶手给梅德曼夫妇中的一方或夫妇二人传递的残酷信息。但至少从表面看来,梅德曼夫妇不会和一个把杀戮和残害十几岁少女不当回事的凶手会有什么交集。珍妮弗的父亲经营一家机械公司,母亲是兼职的特教老师。另外,如果凶手是为了向谁传递消息,那他采用的方法未免也太奇怪了些。相对平和的死亡却以暴力的残害尸体而终,这实在太不正常了。无论凶手目的何在,这起案件都和逼迫、报复或者向死者父母传递信息无关。

他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但他刚展开想法便迅速认识到其中的不合理性,于是把它们抛到一边。他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之间来回穿梭,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对周围的环境竟然会那么熟悉。他最终放弃遐想时,发现自己置身在厨房里,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打开几个橱柜,希望能找到点吃的东西。吃的东西不多,但托尼在这方面不算太讲究。他拿了一袋燕麦饼和一听番茄酱制成的烘豆,带着勺子和盘子来到早餐台前。他三心二意地把燕麦饼和烘豆混杂在一起,津津有味地把这种味道非常奇怪的混合物吃了下去。托尼很开心做这种事,觉得自己像秘密探访女巫农庄的汉瑟和葛莉特14一样。只不过他不用面对什么女巫。

托尼满足了胃的需求以后,走回到放着文件的扶手椅边,细细把文件又查看了一遍。凶手给珍妮弗·梅德曼发信息时所用的电脑处于不同地点。他依稀回忆起安布罗斯曾经说过可以通过缩小地址范围来抓获凶手。托尼当时没太在意,因为这不是他惯常所用的分析方法。他相信自己的观察力,相信自己对他人感受的理解力,相信自己的经验,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信任把人类行为归于一套算法的做法,即便这种做法有时的确能产生异乎寻常的效果。托尼就是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他的手机里存着费奥娜·卡梅隆的电话号码。这些年他们在不同的会议上见过几次面,费奥娜为她在爱尔兰办理的一桩案件给托尼打来电话寻求建议。他帮不上太大的忙,但提供几条有用的建议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们的合作非常融洽。和卡罗尔一样,费奥娜也是个勤勉聪明的女性。和卡罗尔不同的是,她长期献身于警察事业,致力于在事业上有所突破。托尼看了看表,时间才刚过九点,费奥娜也许会做人们在这个时间都在做着的事情。他猜测着费奥娜在做什么。刚吃完晚饭?正在看电视?到干洗店取衣服?还是喝着红酒与人聊天?她不管在做什么,此时肯定不想接到他的电话。

托尼即便知道会打扰对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打电话把事情搞明白。这次也是一样。电话铃响了几声,但一直没人接。正当他想挂电话时,费奥娜接起电话,声音有几分慌乱。“托尼?真的是你吗?”

“你好,费奥娜。打扰你了吗?”

“不,完全没关系。我在阿伯丁的一家宾馆呢!”看来以上的种种猜想都是错的,费奥娜和他一样正在外出差呢。两人离家都非常远,又都是孤单一人。“我刚把客房服务的餐盘送出去,差点把自己关在门外。好了,就不谈我这边的事了。你最近怎么样?”

“我在伍斯特呢,”托尼答道,似乎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我现在调查的案子出现了一些情况,我想问你你是否觉得这种情况适用于你在进行的地理学侧写调研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