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开记忆之门(第2/3页)

“给我看看。”亦水岑接过华默手中的画,那是一张女人的面容特写,作画的人手法很传神,女人眼中的迷离光彩犹如真的一般。猛然间,他大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让他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华默注意到亦水岑的变化。

这张脸孔把亦水岑带入深深的回忆中,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那是一张死者的脸,是他曾经见过的一个死者的脸。对于自己办过的案子,也许他会忘记细节,但对于死者的脸,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竭力回忆故人所说的往日案件,却一无所获,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知道,故人所指的案子是哪一件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起案子。


六年前。

莱辛城艺术大学,一名叫陈若梅的女研究生被人谋杀。那个女死者令他难忘,不仅仅因为她的面容,更因为她被人谋杀的方法——她被人放干了血。而亦水岑在不久后亲自逮到了凶手。

莱辛城艺术大学里有一个绿树成荫的公园,公园里有水池,有假山,有铺满鹅卵石的小道,有昏黄的矮路灯。这是情侣散步的好地方,但是偶尔,它也会为杀人抛尸提供场所。

亦水岑还记得密林之中有个小池子。那个地方到了晚上,显得格外幽静,甚至有点山野之气,若不是有路灯的光线透过来,人们会忘了自己身处繁华喧闹的莱辛城。他相信,后来这个地方之所以会让这个学校的人铭记,是因为女孩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一个清晨,一个清洁工人穿过林子,看见了躺在池子边上的陈若梅。

案件第一时间被送到刑事调查局。大学校园的杀人案非同小可。鉴证人员和法医很快赶到现场。随后到来的,是负责这起案子的亦水岑。

对现场的第一印象,亦水岑记忆深刻。他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就感到深深地诧异,她的面容让人震惊,美丽却无半点血色,他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堵塞着一团巨大的悲哀。现场法医的鉴定是:女孩手腕处的动脉被利器划开,系失血过多而死。

割腕?这很容易让人想到自杀。一个大学女孩自杀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池塘和附近都没有大量血迹,她是死后被人搬到这里的。

很快,亦水岑就了解到这个陈若梅是研究生,主修方向是西方历史和社会学。她有个男朋友叫周立。其实不算是男朋友,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周立喜欢陈若梅,但是陈若梅对这个人并没多少感觉。不过,奇怪的是,女孩也没有明确拒绝周立在她身边,他们甚至也一起去吃饭、逛街、看电影,只是这些事情都很机械,没有恋人甚至起码是朋友间的默契,而且大都是周立主动来找她,陈若梅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陈若梅的同学,一个跟她同一寝室的女孩是这么说的:陈若梅虽然长得不错,但是,由于她过于专注学业,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在男生眼中她甚至有点神秘。可是,陈若梅并不希望自己变成异类,她认为,对于她这样年纪的女孩,恋爱是必要的,仿佛只有这样,生活才能处于正常状态。“所以,当周立爱上她并接近她时,她并没有拒绝,于是,他们形成了这种特殊的关系。”这个女孩说。

亦水岑问这个女孩:“这么说她根本不爱周立了?周立真的爱她吗?我是说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爱。”

“我常听说男人不会有发自内心的爱,但就我的观察而言,周立的确是深爱着陈若梅。”

“而陈若梅只是应付周立?”

“是的。”

“他们发生过性关系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陈若梅是不是处女,但她应该没和周立上过床。”

“你怎么这样肯定?”

“警官,我说的只是个人看法,我又不是在法庭上作证!”

“好吧。那这个陈若梅还跟别的男人交往过吗?”

“应该没有。不然她就不会觉得生活缺少恋情了。”

“她死了,你好像感觉无所谓似的。”

“这有什么?!警官,死人当然不是好事,但我的生活还要继续,她只是我的室友而已。怎么,你要我大哭一场并几天都悲痛得吃不下饭?”她想了想,“不过,说实话,我真的是不太喜欢她。她没什么不好,但就是有点……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和人合不来,我是说和我。”

亦水岑让警员马上对陈若梅男友,那个叫周立的男人进行调查,但周立已经离开了住所,去向不明。这样,周立成了警察重点追捕的对象。

同时,警察很快查明,陈若梅死亡当天,有人看到她和周立吵了架。然后,警察在周立公寓的浴室里发现了血迹,并且幸运地采集到了DNA。

这个年轻人很快被找到了,但他否定自己杀了人:“不是我干的,她是我女朋友,我干吗杀她?”

“可她并不承认是你女朋友。我是这么听说的。”亦水岑说。

周立愣了片刻,“那又如何,她虽然不接受我,但也不拒绝我。”

“你爱她?”

“爱,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

“她死的那天,曾有人看到你们吵架,是这样吗?”

“我们是吵了架。”

“可据说你对她千依百顺。”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警官。”

“你的例外是什么?”

“我一直忍受着她的冷漠,我以为有朝一日一切总会好转,可是谁想到她的心像石头一样。那天我们看了电影,我喝了点酒,于是我亲了她一下,她却发狂似的要我滚蛋。我做错了什么?我们是以恋人的身份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我对朋友介绍她时,我总是说‘这是我女朋友’,她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可是有谁见过,亲了自己女友一下,就像犯了天大的罪过似的?”

“可能不只是亲一下那么简单吧。你身上有抓痕。”

“是的,她跟我动了手,她失控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就证明是我杀了她?”

亦水岑当然并没有全信周立的话。法医在陈若梅的指甲里发现了皮屑,检验证明皮屑是周立的。

当亦水岑把这些证据摆在周立面前时,这个年轻人苦笑一声,并不说话。

“我们查了你的电话,那天晚上你和她分开后,你给她打了电话,是吗?”

周立不置可否。

“你和陈若梅发生口角后,心中愤懑,你打电话给她,让她来你的住所,也许你说要把什么事情跟她说清楚之类的话,她就来了,想要结束你们的关系,你却在这个时候企图强暴她。”

周立呆呆地看着亦水岑。

“因为你觉得很窝囊,对吧?”亦水岑说,“别人都能和自己的女友过美满的二人生活,而你却不能,于是你愤怒了,你要她跟你上床,她当然不肯,死都不肯,于是你就用刀割开了她的动脉,并将她关在卫生间里不让她离开。”